“杯子放着，出去出去。”许爷爷这也算是答应帮忙了。
柳念放下了帆布包。
陈夕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不可以看着吗？”
“当初我要教你陶艺，你不是死活不学吗，现在跟我说你要看着，看什么看，能看会吗。”
许爷爷从小箱子里找出了胶水，陈夕悄悄斜着眼偷窥了一下，又故作镇静。
“切，不就是用胶水粘一下吗。”陈夕不服气。
许爷爷笑意更深。“那你来试试看。”
陈夕拿起桌上的碎瓷片和胶水。
“试就试。”陈夕把落在了身前的头发给甩了回去。然后在陈夕刚刚拿到胶水后的不久，她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我感觉这个胶水和502是一样的，我的手……挪不开了。”陈夕怔住，许爷爷神色中有种自求多福的深意。
“不是和502一样，二丫，这就是502。”柳念示意陈夕去看胶水上的标签。
陈夕定眼一看，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复杂了。“爷爷，你刚刚拿出来的不是AB胶吗？”
许爷爷又找出胶水放在木桌子上，叹口气：“哎，当初让你学吧，也不至于现在傻成这样，AB胶是两个小瓶。”
陈夕只有哭唧唧地看着自己的手，却又无可奈何。“许爷爷你都不提醒我，我们都这么多年没见了。”
“你还知道我们这么多年没见？我本来都以为我这个糟老头子到死都不能看你和陈诺一眼呢。”
“爷爷，这哪能呢，过两天我就把我姐抓来陪您老人家，给您赔不是。”说完，陈夕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惨兮兮地向许爷爷投入求助的眼神。
“等着。”许爷爷转身去了后院。
看着许爷爷转角不知道去了哪儿，长时间沉默着的柳念开了口。“二丫，许爷爷是你什么人？”
“以前的一个邻居。还有，别叫我二丫。”陈夕瞪着她。
“邻居？”柳念拧眉。
陈夕点点头。“许爷爷人很好的，我们家以前不住市区，是在农村的，后来家里房子拆迁才搬来的。我妈是个工作狂，即使全家都舍不得，但来这里对她来说挺好的。”
“但许爷爷呢，无儿无女，我爸妈就想着平日里多帮扶着，结果工作太忙，反而让这个老人家搬到市区后，一个人守在这里，守着他的陶艺。”
柳念有些失神，碎碎念道：“无儿无女吗……”
“对，其实许爷爷是有一儿一女的，儿子在十三岁那年车祸死了，当时是独生，后来再要的女儿，可……许爷爷那么好的一个人啊，女儿在十五岁又没了……”
柳念又陷进了自己的脑海意识中，气氛一时间安静得诡异。
陈夕觉得柳念应该有类似的感触，不然怎么会突然这么沉默。
“二丫啊，白醋拿去。拿棉签多擦擦，再放水里泡一下，自己漂洗。”许爷爷拿着些东西回来了。
陈夕乖乖的去洗手，等到她手上清洗得差不多了，回来后柳念还在发神。
“念念……”
柳念猛然抬头，这动作还把陈夕吓了一跳，怎么叫一句“念念”这么大反应。
“陈夕，你……”
柳念不叫她二丫了，陈夕反而不习惯。
“怎么了？”
柳念摇头，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陈夕挠心，吊人胃口真的好吗。
“没事，只是有些事，想告诉你。”
陈夕“嗯”一声，估计是比较隐私的事情，现在不太好说。
这么想着，她的目光聚焦在许爷爷的动作上。许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手法还是很熟练，丝毫没有不稳，仔细地拼凑着杯子的碎片，再拿AB胶粘上。
“怎么不用502呢。”
“杯子还想用吗？”许爷爷看着手里的杯子，头也不抬地问到。
柳念抿了抿唇：“不用了吧。”
其实沈期期的话说得没什么问题，既然是重要的东西，就不要拿到学校去了，指不定哪天又碎了，更不好拼起来。
“用都用了。”许爷爷把手里的杯子缺少的最后一块粘上。“更何况AB胶的粘性更好，硬度也更好……”
“爷爷我知道了。”陈夕见许爷爷还要继续说下去，连忙插嘴。许爷爷看她一眼，这姑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对这些东西一向没什么兴趣。
陈夕再怎么不感兴趣，也是知道AB胶是没有那么快干的。便让许爷爷在里屋继续做他的瓷瓶，自己和柳念去了外屋。
陈夕提起暖瓶到了两杯开水，开门见山道：“不是有些事情想告诉我吗。”
“杯子……是我爸妈给我的遗物，他们和爷爷奶奶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出国旅游，坠机了。”柳念嘴角努力向上翘着，落在陈夕眼里，是真的无比僵硬。
陈夕眯着眼眸，和柳念对视了一眼，又把目光移向别处。“那我明天去……”找沈期期。
“不用，真的。”柳念还是僵硬地弯起嘴角，让陈夕止不住地心疼。
“念念，哭出来吧。”
柳念摇头：“不能哭，小时候哭够了，对了……念念这个称呼，自从他们不在了，就没有人叫过了。”
陈夕沉默着。
“爸妈可能是知道我怕鬼，所以他们从来没有来过我的梦里，一次都没有。当我发现我的亲人只剩下了外公外婆的时候，我的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崩塌了。”
“外公外婆对我很好，可是再也没有人能够冒着雨给我买糖炒栗子了，就连考试作文都已经不考亲情了。”
“所以在沈期期摔坏了杯子以后，我有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杯子带来，也有怨恨，怨恨沈期期把杯子摔坏了。”
“老天爷好不温柔啊，当时我才十二呢，怎么……怎么就要把属于我的亲情拿走呢。”
陈夕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女生，在这时候她也很无措。
“念念，一定会有个人对你温柔的，你要相信啊，每个女孩子都是个天使，老天爷有时候不温柔、不公平，但你所失去的，一定会以另一种方式又重新得到。”
“你也要相信，你是个优秀的人，你值得有人对你温柔。”
陈夕都不敢相信这话会是自己说的，但说都说了，只能硬着头皮去承担后果了。
果然有后果，柳念直接扑她怀里了。
陈夕知道，这辈子可能甩不掉了，这个人。
在一个人无助脆弱的时候有人向她伸出了援手，给了她光明，那么她有很大几率会对那个人产生依赖心理。
陈夕笑笑，算了，就当自己多养了比自己还大几个月的孩子吧。
“胶水快干了，去洗把脸吧，我刚夸完你优秀呢，现在丑死了。一会儿我就把你扔这儿了啊。”陈夕一直等着这个紧紧抱住自己的人情绪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