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的人,自然都不是普通人。可秋月只是个普通人,你可不要捉弄人家。”温少游难得没有用他那微扬的语气说话。许是心里存有疑惑,张灵夕总觉得他的语气里都带着丝丝黯然。
张灵夕嘿嘿两声,没再接这茬儿,而是下巴一抬,问杨祎:“你去看看店里有没有花茶。听我家玉武说,花茶适合姑娘喝。有的话来一壶,给我们秋月姑娘压压惊。”
杨祎白了她一眼,但还是马上起身了。
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秋月小鸟依人般坐在温少游身边,基本不说话,但眼睛一直绕着温少游,又是倒茶,又是布菜的。
倒是张灵夕有意无意一直瞄,饭局最后,杨祎开始将各种玉溪湖传说了,眉飞色舞的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萧浔确轻轻靠过来,“你看出什么了?”
张灵夕正魂游八千里,被吓得身子一抖,不设防就对着萧浔做了张嘴欲咬他的动作。而突然近距离聚焦欣赏到小红唇一张一合,萧浔也被惊得差点心脏停拍。姑娘自然是顾不上自己又可爱到人家了,马上凑到人耳边问:“温少游和秋月是不是?”
看着张灵夕眨巴眨巴求知的大眼睛,萧浔笑一笑,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说:“温少游要守孝三年。”
“这还用你告诉我?”张灵夕见了鬼似的看着他,“我是说,少年的心,少女的心。”
萧浔正正看着她,“心啊……这个重要吗?现实在那摆着呢。”
张灵夕给气笑了,难得直呼他姓名,“萧浔,你今天挺找打嘛?”她作势摸了摸袖口,“不出绝尘,信不信我也揍得你满地找牙?”
随着张灵夕最后一句话提高了音量,崔甯看了过来,“怎么?练了几天剑法,狂起来了?云瑶山庄有一个特别大的练武场,晚上放开来比一比?”
张灵夕小脸一扬,“怕你啊?要就玩大点,上点彩头!”她想了想,又没出息地补了一句,“有本事,来无差别比试。光用剑,我力气没你们大……”
杨祎听到彩头也来了兴趣,不过也是个窝囊废,“要不,咱组队一分高下?”
张灵夕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你比我还没出息。”
杨祎站起身绕了过来,“咱们这儿七个人,秋月姑娘柔弱恬静自然是不会舞刀弄枪,她做裁判吧。而六个人分对比试,对手有差别,谁都觉得不公平,但组队就不同了,刚好三组,车轮战!最公平。”
张灵夕扫视了一圈,“你和崔甯自然是一组?然后呢?”
“萧浔和少游是好友,自然一组。”杨祎嘴快说到,但一转念,“无差别比试,就是什么道法灵力什么都可以用的意思吗?”
”废话,“张灵夕歪着脑袋看着他,“那就这么分。彩头是什么?呵,不要彩头也行。”
杨祎眉毛一挑,“什么意思?”
“我和玉武一组。又自由比试。我想对你干什么不行。要什么彩头啊……”张灵夕笑的特别缺德,“杨公子,你放心,这夏夜凉爽,不会冷着你……”
杨祎马上转身就走,“人都来玉溪湖了,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策舟夜游星河,才是滋味……掌柜的,结账!”
崔甯起身整理衣袍,道:“我让车夫们先回云瑶山庄了。我们散散步当消食,一里多路,走过去吧。”
众人自然应允,本就是出来郊游的,走走看看自是最好不过。
“姑娘……”玉武轻轻拉了拉张灵夕的袖子。
“嗯?”张灵夕看了他一眼,默契地和他并肩慢慢走在了人群最后,压低声音道:“你发现秋月有问题是吗?”
“我怀疑她就是在西山猎杀地灵的女子。”
“啊?”张灵夕是真的震惊了,她想的是,也许秋月是深藏不露的——她可能会道术或者别的什么隐术,更坏一点猜度,她可能有参与过会稽大火。玉武是灵物,天生对可能伤害自己“猎人”有独特嗅觉,近距离接触一段时间,即使对方刻意隐瞒灵力,他也能感受个大概——此人会不会隐术,能不能杀了自己。没想到,她居然现在还会去猎杀地灵。按照张灵夕这一路的重重联想,她能想到的最坏可能,也是秋月是会稽大火的帮凶或者内线,但因为心悦温少游,所以甘愿只身跟来金陵洗手作羹汤。
玉武眼看和前面的人保持了一定距离,才轻声道:“我在她身上闻到了一种气味,一种我毕生都会铭记的气味——鸠骨血。”
“鸠骨血?传说中的西南蛊毒?”
玉武点点头,“这个蛊毒种下后,要中蛊者本人的鲜血,配以原蛊同盅的虫尸凝丸同时服下,方可永久解蛊。但镇压蛊毒的发作却有别的方法。”
“吃地灵?”张灵夕瞬间明白了。
“对。所以,从我们修炼开始,族群里的长老就会不停给我们闻鸠骨血的气味,让我们远离一切身上有此气味的人,以保平安。”
张灵夕若有所思,看来秋月并没能完全脱离她的组织,这也许也是她的组织放任她在外,也不追杀或者寻回她的原因。身中鸠骨血之蛊,不定期回去领解药吃,生不如死。不过她也真有决心,宁愿冒着风险去猎杀地灵,也不回去。她对温少游是真爱了吧。
快到云瑶山庄的时候,张灵夕在手心燃了张符,拍到玉武肩上,“给你的身子做了个小结界。她能猎杀别的地灵,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我见过打伤你的暗器,上面都封印过有恶诅咒的灵符,你当时没死,是因为没一击即中要害。你现在在她眼前晃悠,难保她不近距离暗算你。嘿嘿,你现在是我的人,可得保护好。我还指望你照顾我下半辈子呢。你这种不谈钱还能把一切做得那么好,还长得这么好看的老妈子,没了我去哪找哟……”说完还嘤嘤嘤地装哭。
但这种“自己人”的态度,极大的取悦了玉武。数百年他孑然一身,这几个月的“集体生活”,张灵夕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和宽容,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爱。他觉得自己不再是孤苦伶仃的荒野地灵,漫长的岁月对他也不再是不痛不痒的生命延续,他发自内心地想一直留在张灵夕身边,守护她和她的朋友,不仅仅是为了绝尘里的小玲,也是为了自己重新找到的生存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