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面的住户比较少，但是时间不统一，只摆了十几桌，采用流水席的形式。大概下午五点多，除开没有时间来的，大部分的人都来了，一时间高朋满座，你来我往，十分热闹。
佩恬的胃口比较小，很快就吃饱了，此时宴会才进行到中途。她扫了一眼周围，没看到有人离席，就给自己舀了半碗鱼汤，一边慢慢的喝着，一边和同桌的阿姨们聊天。
她身后的那一席坐的全是小区里面的男性，可能是喝了点酒，兴致上来了，在对祝酒词。这里的祝酒不太一样，祝酒词全靠个人瞎对，开头的第一个字要能接的上下一个人祝酒词的最后一个字。
赵永松也在那里面，听隔壁桌的卢奶奶说大半桌的人都喝了几杯，就他每次都能接的上，到现在一杯也没喝。佩恬彻底的转过身来，原本还担心众人喝多，看到桌上那比茶杯大不了多少的酒杯，知道他们只是在玩闹，顿时笑吟吟的，一脸看热闹的样子。
现在是轮到小区里面的一个老住户王叔，他要接的是一个美字，只见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直接唱起了祝酒歌，刚开头时声音洪亮浑厚，谁知才刚两句就破了音，周围的人不由得倒喝一声，接着又笑了起来。
坐在他旁边的几个人不由得调侃了他两句。
“老王啊，我就知道你要对不上了，没想到你倒唱起了祝酒歌，唱就唱吧，还破音了。“
“这不是酒喝多了吗。“
王叔的脸红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醉的。又引得其他人大笑起来，王叔什么都老实，就是喝了酒后，还学会耍滑头了。
“走吗?“
趁着众人都在调侃王叔，佩恬凑过去问赵永松要不要离席，看他全程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她就知道他不太适应这样。
”嗯。“
和桌上的人打了声招呼，两人就走开，绕进了后厨。见有人进来了，一直在后厨忙活的几人走了两个，佩恬和赵永松接上她们的工作，刚好都是片生鱼片。
这个佩恬比较上手，她刀工勉强还行。刀慢慢的在鱼肉里滑动，一片生鱼片就出来了。她去看赵永松的，和她差不多，片的速度也不快。
她习惯性的在任何事中找成就感，心里数着被她片出来的生鱼片，从个位数到两位数再到三位数。最后她仰头动了一下脖子，缓解上面酸涩的感觉。
“很累吗？“
放下刀，赵永松目光关切的看向她，只是语气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冷清。他的情绪，一直容易外泄，但对于她只要细心，就能了解他。
“还好，只是不太习惯长时间的低着头，你不觉得吗?“
她看向摆在他左手边的生鱼片，比她多得多，明明刚开始时速度都是差不多的。
接下来，除了片生鱼片，佩恬还不时地观察赵永松。从头到尾，他都是用一样的速度在片生鱼片，就像一台被设定了速率的机器，没有一点的停歇。如果不是第一批人吃完了进来接替他们，佩恬甚至觉得他可以就这样一直片下去。
回去时两人走进楼道，与外面灯火通明的宴席相比，楼道里瞬间变得幽暗而无声，容易勾出深处在人们心里的话。
趁着暗淡的灯光阻碍人的视线，佩恬看了好几眼赵永松，在快要到达四楼时终于忍不住开口。
“阿松好像做什么都很认真的样子，即使是一样的速度也能比我片多了好几条鱼。”
赵永松难得的没有回应，只是脚步很快的顿了一下，没有让佩恬发现，脸上不见一丝端倪，沉静如斯。
“你练琴的时候也是这样吗，这样的认真。“从不间断。
只有两个人行走的楼梯，细碎的脚步声掩盖了两人细浅的呼吸声。两人内心的挣扎只有他们知道。佩恬以为赵永松不会回答，但很快，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是吧，有时候，可以连着练好久，等发觉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天一夜，打开窗，还是跟刚练的时候，一样的黑，一样的安静。“
赵永松停下脚步，清冷的声音通过空气的传播，直达佩恬的耳内。
“我到了。”
“嗯，晚安。“
“晚安。“
几只秋天存活的飞蚊追逐着楼道内白炽灯发出的光，想要钻进灯管内，刺啦，灯光一扇，四楼的楼道陷入一片黑暗。灯，彻底坏了。
步入十月，小区内的虫叫几乎听不见了，只有一两只不甘似的，在唱着最后属于它们的歌。但今晚格外特殊一些，除却几声不甘的虫叫，还有一道微不可闻的琴声贯穿了今夜。
第二天一大早，佩恬匆匆的洗漱完后就开门直奔楼下的401。急促的门声直接传到室内，可以预知门外的人的急切心情。赵永松从卧室出来后并没有急着去开门，而是在门后站了会儿，听着还在不断响起的门铃，才开了门。
“阿松，我跟你说，我昨晚一夜都在练琴，越拉越兴起，比之前不知道专心了多少。“
刚打开门，赵永松就被佩恬拉着手兴冲冲的说着话，眼里的兴奋没有丝毫的掩饰，就像海上浮游着的水母，一望即知。
“嗯?”
“我的注意力一直不是很集中，“她不太好意思的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大多数时候拉不够一会就得停下来，昨晚还是多亏了你了。”
她没好意思再说下去了，毕竟她的水平他是知道了。
如果现在佩恬抬起头就能发现赵永松难得的又笑了，和以前不一样，这次的笑容宛如融化后娟娟流动的春水，黑黝黝的眼眸里也呈满了笑意。
每当别人知道他的行为后，总是带着探究、打量、不屑等等的眼神，只有她，真正的试着去理解他，即使那不是他的初衷。但是一个孤独久了的人总是会对于自己特殊的人有着特殊的情感，而刚好，佩恬就是那个他觉得特殊的人。
他不由得反抓住她的手，似乎借此就能感受到她的内心，她血液流动带来的生机。就是她，他身体的每个细胞告诉他。
我们是一样的。他对自己说。
小区外，太阳又升了起来，一如往常，却又和昨天不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