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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华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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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华酿 一颗抿糖 4014 2020-02-14 19:14:22

  山间夜凉,林涛如怒,如冤声哭号,黑沉天空一轮弯月黯淡,藏在浮云之后,一时杳不见光,远山重叠,万物皆成了不见形状的影子,客栈门前的灯笼也是熄的

  ——这样的夜,没人能上的了山。

  房里瘦灯一盏,燃到夜里几许深。

  永渊听得外面一阵异动,他走到窗下枯站了片刻,抬手合了敞开的那半扇窗,月光也就被隔绝在外。

  黑影贴墙而走,在某间房前停驻。

  指击地板,三声短促轻微的敲击后,门被“嘭”地踹开。

  房里酒香弥漫,月光正对了房门,借光可以勉强看见被褥之下一块人形,随着呼吸声缓慢起伏,正陷入沉眠,并未被踹门的声音惊醒。

  朔方听着棠满屋里刀剑碰撞声不决于耳,却不见墨雨从另一间房出来帮忙,心里着实不忍。便拍了拍手,扒开遮挡的树叶,腾空而起,从窗户跃入。

  房里哪有棠满的人影,只有黑着脸的墨雨在一大堆刺客中奋力抵抗。

  两人联手杀尽黑衣人之后,他收剑入鞘,盯着墨雨道:“怎么是你?棠司长呢?”

  墨雨正俯下身子查看黑衣人的面目,闻言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去煮夜宵了。”

  朔方眼睛瞪得更大了:“你不保护你主子?”

  墨雨的手在黑衣人的腰间摸了几下,希望能翻找到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听到朔方的话他动作一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谁?我主子?”

  没等朔方回应,他又恍悟似的“啊”了一声:“你说棠满啊,谁告诉你她是我主子。”

  “!!!”朔方震惊了:“不是啊,那你怎么一直跟着。”

  “别干站着!搭把手!”墨雨不耐烦地搬起一具尸体:“废话怎么这么多,你管我跟谁啊!”

  “哦。”朔方也动作熟练地在另一具尸体上翻找,无果后扛了一具在肩上:“尸体扔哪啊?”

  这人怎么杀完刺客还要清理现场的,也不嫌麻烦,难不成还要搬到客栈外面顺便葬了?

  墨雨没回答,把尸体都堆在院里,从怀里掏出个纸包,展开来里面是细细的粉末,他把粉末连带纸包往尸体上一撒,最上面那具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蚀着,血水流淌开来。

  朔方看着他掏出个小包来继续撒,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也太浪费了点吧!

  化尸粉算不上稀有,但也是极名贵的。

  他看着墨雨掏出第三包化尸粉,觉得自己再不转移注意力心就该滴血了,便问出了自己白天想问却没机会问的问题:“你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还能被蜜蜂叮了。”

  墨雨道:“上山遇到了刺客,姓棠的非要扔马蜂窝砸他们。”

  “然后我们就决定玩成语接龙,输的人去捅马蜂窝。”

  结果不言而喻。

  墨雨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建议道:“要不然我们玩个游戏,输的人等会不准吃夜宵?”

  朔方:“……”

  这么大人了,幼不幼稚啊。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卢微雪揭开罐子,一阵迷人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她挖了一小勺乳白的膏体,打着转儿在手背上抹开,春笋般的手愈发细嫩水润:“我在酒里加的可是三人量的药,何况她跟我要了整整三坛,就算她是个神仙,此刻也得给周公请过去做客。”

  男人垂头丧气地坐在板凳上,拄着刀没说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幽幽叹气,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雪娘,是我对不住你。”

  他想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可他除了这一身家传的武功,其他什么也没有。只能去做了杀手,靠卖命来换钱,却没想到落了把柄到别人手中,还把雪娘也牵扯进来了。

  他将刀靠在灶旁,跪坐在了卢微雪的面前,环住她的腰,许久以来的情绪全化作了无声,那双手抱的是那样紧,那样害怕失去……

  “你!”卢微雪目光凝注在他身上,直起上身想狠狠斥责他一番,可瞪了他半天没说出半句指责的话,反倒是眼眶悄悄红了。

  这个男人倔强,只要下了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回若不是真的害怕了,又怎么肯跟她低了头认这个错。

  嫁给这个男人之前,父亲曾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说他是个山野村夫,说他根本不可能给自己幸福。她知道这样一番话对一个他的打击能有多大,更心疼他这些年来的隐忍。

  “阿清,你停手吧。”卢微雪将手插入他发间,轻轻抚摸着:“阿清,我真的害怕。我总在怕你哪一天回不来了,我怕你被官府抓走,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

  “我说过的,可以不要荣华富贵,我就要你这个人,你要是不在了我有什么盼头。”

  她咬着唇,狠声道:“我不如也死了算了。”

  她鲜少会说这么决绝的话,语气里的情意大过哀怨,这番凄惨的告白令男人心如刀绞。

  男人抬起头仰望着她的眼,看到那双平时黑亮的眸在泪水的浸润下愈发动人,在无声诉说着她的痛苦。

  他太自私了,他怎么能无视她正在遭受的痛苦,他怎么能让她在这一天天的等待中煎熬。

  他埋首在她的小腹上,将她箍地更紧,闷闷道:“好。”

  棠满靠着柱子听了许久,直到房内不再有动静,才闭上眼沉思片刻。

  掌柜送到房间里的酒,药下的实在是太猛了。以至于她打开坛子就能嗅到不对劲。

  所以她根本没喝,撒了小半坛在房间里,又将剩下的全倒进了书桌旁的大花盆里。

  她本是来将这笔账算清楚的,可照眼下的状况,她又不想计较了。

  墨雨也差不多把那些刺杀的人清理干净了。

  那就回去吧,反正墙角也听完了。

  她抬步转身,撞上个结实温暖的胸膛,下意识地抬手,刀刃立即架到了那人的脖子上,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可她知道刀刃的位置一定会在那人的咽喉之上,并且现在只需稍稍用力,便可以至那人于死地。

  她几乎没失误过,但这次却被抢先一步,在用力之前就被抓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

  男人清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棠满手一抖,忙撤了力道,另一只手掏出个瓷瓶,将木塞用嘴咬了,翻过瓶身倒出一大把粉末就要往他脖子上抹。

  永渊想退,被她低声喝道:“你放手!别动,我刀上涂了毒。”

  这回算他运气好,她向来只带毒药不带解药的,这回带东西时却鬼使神差地把解药也都配了一份。

  永渊放开她的手腕,闻到一阵浓郁药香,冰凉柔软的指腹在他裸露的那块皮肤上滑动,那是除了他便没人触碰过的地方,他莫名地耳热。

  “永渊哥哥,你胸膛挺暖和的。”棠满踮起脚在他耳边轻轻喃了一句,永渊身子一僵,还没想好怎么反应,棠满就已经收回了手,在空气中响亮地击了几下掌以拍掉手上残余的药粉:“对了,你来这干嘛?找我?”

  永渊沉默了一瞬,信口诌道:“饿了。”

  房内一阵窸窣声响,瘦高的男人猛然掀开布帘,警惕地问了一声:“谁!?”

  棠满将匕首收进袖里,笑眯眯地看着男人:“我俩来找点吃的,白天吃的少,饿了。”

  “她怎么没事?”掌柜看清来人后花容失色,慌乱又害怕地扯住男人的袖子低语,被男人往身后一拉,结结实实地挡住了。

  “掌柜!你在这啊,我正找你呢,我刚刚碰到几个刺客,损坏了点东西。”棠满提高了声气:“掌柜?白天说的照价赔偿还做不做数啊?”

  男人警惕的目光落到她脸上,沉吟道:“不必了,想来是山贼,让客人受惊了。”

  “没事。”棠满满不在乎地摆手:“你是他的丈夫吧,我劝你一句,这荒郊野地的开店太危险,还是早日换个繁华地,就冲你们掌柜酿酒地手艺,不愁赚不到银子。”

  “多谢姑娘提醒。”男人抱拳向棠满行了个礼:“姑娘方才是说饿了?我这就给你们准备夜宵。”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棠满拽起永渊的袖子,愣是拉着他进了后厨:“走!永渊哥哥,”

  她走到灶前,动作熟练地架起柴,洗好手后往锅里舀了水,盖上锅盖走到菜架之间寻找着什么。

  掌柜和男人低声讨论着什么,还没讨论出结果,就被棠满下了驱逐令:“掌柜的,你俩要睡觉就去吧,我就煮个面。”

  掌柜:“……”

  永渊站在门旁让着两人出门,与男人的视线不经意地交错,又毫不在意地移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在菜架间走动的人。

  以前他听着朔方在耳边念叨过几句,竟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个一无是处的庸人。

  但刚刚……如果他的手再慢一步,现在大概就是一具死尸了。

  柴在火焰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这声音在沉寂的空气中愈发清晰,有种缥缈不真实的感觉。

  “黄豆枝,我很喜欢它烧起来的声音。”棠满不习惯这种尴尬的氛围,乐呵呵地笑了两声,开始没话找话,她将手中那两个半掌大小的红薯用铁钳夹住,弯腰扔进炉灰里埋了:“等会请你吃烤红薯,就剩了两个,你一个我一个,别让墨雨知道啊。”

  永渊拒绝道:“我不吃。”

  棠满擦了手上的手,慢吞吞挪到他面前,语气里颇有些愧疚:“你别生气啊,我习惯了防着别人靠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

  “没生气。”永渊避开她伸过来不知道要干什么的手:“我只是不喜欢而已。”

  棠满端出最后一碗面条时,墨雨也刚好处理完尸体,朔方跟在他身后挠着头思索着什么。

  就在前一刻,他输掉了自己的夜宵。

  “一共有十三个人,看武功路数,应该都是西剑阁养出来的刺客。”墨雨大马金刀地坐下,拿起筷子拨了拨面,又看了看永渊碗里,不满地蹙起眉毛:“为什么我碗里没有肉?”

  “这是满怀歉意的安慰。”棠满将袖子放下来,用脚勾了后边桌侧的那张板凳,拉到自己身后顺势坐了,她抬起下巴,用食指刮了刮露出的那截脖子:“要不然你也给我割一下试试?”

  “还好。”墨雨想了想,十分认真地评价道:“还能吃面。”

  朔方也顺着棠满的话朝永渊看去,刚要惊叫时被永渊凉凉地扫一眼,只好捂嘴噤了声。

  “你怎么不吃啊。”棠满推了推她面前的那碗面,冲朔方招招手:“来呗别客气,你主子都吃了。是吧永渊哥哥,好吃吗?”

  永渊淡淡地“嗯”了一声:“不错。”

  朔方盯着那碗面看了半天,摇着头站到了他主子身后。

  “你不吃我吃啊。”墨雨用筷子夹住碗沿,顺理成章地将朔方那碗面拖到了自己面前:“这件事怎么办啊?”

  话题转的很快,棠满微张着嘴茫然地“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往后厨的方向侧了侧脸:“他们俩就算了,吴雨秋不能留。”

  墨雨点点头:“那我一会给暗主传个消息。”

  永渊放下筷子,问道:“你怎知是吴雨秋?”

  没有确实的证据就妄下定论吗?

  棠满撑着桌朝永渊倾了倾身子,恶意昭彰地狞笑着:“是不是吴雨秋不重要,重要的是,吴雨秋必须死。”

  她还记得上次放走陆幽光时,永渊那副明明生气却隐忍着的模样,很是讨她喜欢啊。

  所以她想逗逗他,看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听你骗。”还没等永渊说话,墨雨就毫不客气地拆穿了她,他朝着永渊道:“吴雨秋早就跟西剑阁勾结在一起了,上次我在玉烟阁里就想对她动手,结果被你救下了。”

  “永渊公子,你在玉烟阁也很久了,该了解的事情你还是得了解……”

  “啪!”

  “秦墨雨。”棠满遮了脸,很是无奈地一巴掌拍在墨雨手背上:“别每次说话都把人得罪完行吗?我跟你一起我都心慌。”

  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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