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小被师傅带起了血性,齐声呐喊着,往那怪物身上招呼过去,就连婉儿,看大家都这么齐心,场面也被控制下来,不再那般害怕,一步步紧跟在大家身后,向怪物压迫而去!
有盾牌压阵,众人又紧靠在一起,两个赤手空拳的怪物便没了机会,只能循着空隙突袭一下,不一会儿,身上便都添了许多伤口。
众人正要再接再厉,将对面的怪物斩杀,山谷深处却在这时候响起一声悠长的嚎叫声。这叫声变化多端,一时如黑暗中夜枭的啼哭,一时又像负伤的孤狼啸月,说不出的渗人。
长嚎一出,两个怪物毫不犹豫地舍了众人,转身便逃。他们动作敏捷,在乱石堆中如履平地,紫云门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除了发呆,什么也做不了。
沈中元喃喃道:“这动作,怎么看都不像人……”
于照尘瞪了他一眼,朝婉儿处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乱说:“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被控制的傀儡而已!我们跟上去!”
众人稍作整理,检查了一下,摸索着向前行去。
这山洞穹顶甚高,四面影影约约都是错落起伏的山丘,往往走上不远,便要转弯,加上脚下地势坑洼,乱石成堆,附近并无高大的乔木,行走极为困难,众人提高了警惕,偏偏连续转了几个弯,都平安无事。
突然,唧唧又在婉儿荷包里叫了起来。众人停下脚步,侧耳细听,果然隔着一座山丘,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一转眼,前面闪出两条身影。
还来?烦不烦啊!
所有人一致爆了粗口,甚至连婉儿也不例外:“彼其娘之!”
于照尘、沈中元二话不说,抡圆了膀子,一盾牌就朝前拍了过去;赵志成弯腰捡起一块大石头,提气开声,狠狠地砸向前方;婉儿一声不吭,便去身边掏油火树心;甚至连一向最冷静的冷幻林,也抢了上来,朴刀举起,使足了力气,呼啸着劈下!
没想到,这样狂猛的攻势,却撞到了铁板——是真正的铁板!
当先圆墩墩的一人抢前一步,举起一面铁皮大盾,将两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金铁交鸣声中,两边都被震得连连后退。对面的胖子更是不堪,那块石头太狠了,他闷哼一声,直接被击倒在地。
等等,盾牌?!
用盾牌的胖子?!
借着婉儿手中亮起的火把,他们终于看到遭遇的对方两人:不是庄承哉和洛星北又是谁!
不怪大家反应过激烈,鬼窟被传得恐怖无比,大家进来的时候心中的弦绷得紧紧的,何况刚才还退走两只怪物?
要不是庄承哉及时挡住了众人的攻击,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婉儿将火把插在地上,尖叫着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胖子,又是哭又是笑的,把本就疲惫不堪的胖子弄了个手忙脚乱,只懂得不停地重复:“婉儿不哭啊,不哭啊婉儿……”
众人都聚拢了过来,围着他们俩傻乐:虽然分开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但对这些相依为命的兄弟姊妹们来说,也算是他们头一次体验生离死别的滋味了。
于照尘站在一旁笑容满面,虽然身处鬼窟,但二人安全无事,还是让他放下了心。
“我和大哥进来后,碰到了几次怪兽袭击,刚寻到这里来,没想到师傅你们也来了。”洛星北略微解释了几句,他们和于照尘等人经历相同,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刚说完话,婉儿好不容易离开了庄承哉,一转身,又钻到了洛星北怀里:“谢谢你,小七!”
软玉温香在怀,让洛星北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手足无措。他只觉得全身都麻酥酥的,如同过电一般战栗,周围似乎有人在朝自己说话,自己却浑浑噩噩的完全没听明白,这是怎么了?
时间仿佛只是一瞬间,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
洛星北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婉儿早已离开了自己的怀抱,众人正在絮絮叨叨的互道别情,唧唧也特别依恋,赖在他头上不下来。
洛星北逗了逗唧唧,发现大家情绪都挺激动的,就连沈中元见了婉儿抱住自己,也只是撇了撇嘴,没说什么。洛星北忍不住打岔道:“老大,你还有力气啊?肚子不饿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才算惊醒了梦中人,庄承哉一蹦三尺高,就往沈中元丢在一边的行李奔去,嘴里喊道:“饿死我了。”
众人看着找到干粮大口吞咽的庄承哉,只觉得腹中也生出一股强烈的饥饿感,好像已经全身无力,思维迟钝了一般。
乔婉儿马上想起了赵括天的样子,背心一阵发凉,怯怯地叫道:“师傅?”
于照尘也反应过来,赶紧吆喝着和几个徒弟上前拉开了庄承哉,才勉强将狂啃干粮的胖子控制住了。
唧唧再次叫了起来,这次进沼泽,小东西已经几次预警,每次都起提醒了众人。
现在紫云门全员聚齐,大家一时气势如虹。刀砍剑劈盾牌砸,外带骨矛齐上,没头没脑招呼过去。
这次看清楚了,果然是方才那两个怪物。
这样狂猛的攻势,有如大江大河一泄而下,两个怪物如何能挡,一个登时身首异处,另一个也狂喷鲜血,抛飞三丈。
于照尘收了盾,便要追击,却听一直跟在身后的阮华茂发出一声惊呼。
他回头一看,面上色变,疾呼:“往前走,别回头。”
身后,阮华茂早已不知所踪,几十个形状各异的怪物围了上来,有的还是人形,有的却是异兽,一个个黑雾缠身,看不清形貌。
想围住了全歼他们?
情势危急,于照尘再无保留,全力爆发。
没等众人看清,他身上黄光亮起,虚影临身,“嗖”的一下蹿了出去,在微弱的火光照耀下,拉出几道残影,顷刻间连斩五刀,跑在最前的五个怪物几乎一起倒地,三死二伤。
众小看呆了眼,这样的师傅他们从未见过。
隐藏在民间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于照尘一击得手,迅速回返,挡在众弟子身前,低声道:“往前走!”
众小听出了他声音中的虚弱,刚才的爆发消耗竟然这么大,难怪没见于照尘用过!当下不敢迟疑,赶紧向前。
还好刚才于照尘那一下,震慑得群怪没有立即扑来,只是远远缀着。
忽听“咕噜”一声,沈中元尴尬的声音响起:“我肚子饿了!”
赵子诚最先反应过来:“坏了,鬼窟里特别容易饿,难怪后面的怪物不攻过来!这样不是办法,找个易守难攻的地形,拼一拼!”
“我刚才试了一下,这些怪物头颅和四肢坚硬如铁,腰腹却是弱点,可以一拼!”于照尘给众人打气。
冷幻林难得一拍沈中元:“别吃,别想。”
“对,千万别吃东西,也别刻意去想,不然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于照尘也明白过来,“那些除瘴祛毒、金创内服的丸剂散剂,都用上,受没受伤都用一点。这里面诡异处太多,大伙儿仔细了,每人找条手帕子,浸透了遮住口鼻!”
一路前行,地势却越走越平,始终找不到利于防守的险要处。
渐渐地前面出现了点点漂浮在空中的磷火,就在众人凝神戒备时,前面的一大块平坦的石台上轰的一声,凭空升起一蓬篝火。
火光的映照下,众人发现,那台下有几十人绳索加身,委顿在地。齐光赫、艾宏畅、宋宏博、臧阳华、等人都在其中,甚至连阮华茂也在。也不知他们中了什么邪法,一个个闭口不言,
于照尘等人惊疑不定间,火光大盛,一群人从黑暗中出现,鱼贯走上了平台。
确实是一群“人”,全是之前失陷在鬼窟里的游侠儿,赵家兄弟、牛家二郎,风门头领……全是熟人。只不过,他们一个个都如同之前袭击紫云门的怪物一样,面目狰狞,眼泛绿光,实在没有人的样子。
这些怪物围着的,是一个“人”。
这是一个瘦骨嶙峋到了极致的“怪人”,长得奇丑无比:身高不过三尺,却眼大如铃、头大如斗,肚子更是如同一面大鼓一样隆起,就像孩童嘻嘻哈哈堆的雪人,几乎连腿都看不到了。
它赤裸着上身,仅用一条红腰带马马虎虎扎了一条破烂裤子,全身皮肤青黑,皱纹满脸,还用红绳在头上扎了三个冲天辫。
这“人”在平台上坐下,笑了笑,面容扭曲得令人生厌:“有朋远来,不胜欢欣!鄙人阿婆叉,最喜待客,各位可愿意尝尝我的佳肴美食?”
说罢,阿婆叉也不待紫云门众人反应,自顾自举起长着长长利爪的枯掌拍了拍,从身后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口袋,随手丢在了地上。于是,旁边呆立着的,浑身破破烂烂的二十来个壮汉们,就如提线木偶般动了起来:有的使大砍刀劈柴,有的找石盆盛水,有的翻出不知什么动物的肉块,在石板上剁开了丢进铜鼎,有的守在火边添柴,有的卷吧卷吧粗布衣服,在一旁煽风……霎时间,这小小的平台上一派忙碌景象。
最奇特的是,这些材料,全是从那个破破烂烂的粗布口袋里拿出来的,包括那口大铜鼎。可问题是,这布袋虽然看着鼓鼓囊囊,怎么也不可能装下一口大铜鼎吧?
紫云门众人面面相觑,这个……不是应该一拥而上提刀就砍吗?
于照尘干咳了一声,拱手道:“这位阿婆叉大人,听您的口气,是这鬼窟的主人?”
阿婆叉眼睛盯着升腾着香味的大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然也……那个谁,把甘树皮放进去……再放点咸腥草,量不要太多……呔,你这呆瓜,多放了一钱的量!”
阿婆叉突然暴怒,一把捞过那个投放咸腥草的汉子,仿佛抓着的只是一件破衣烂衫,噗的一声随手掼到一边,自己从袋子里寻出一颗小果子,小心翼翼地用爪子划开一半,丢进了鼎里:“咸腥草放多了,只好用辛刺果调理,可这味道,就又差了一分,唉!”
于照尘才只说了一句话,阿婆叉的注意力就转移到它的“美食”上去了,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甚是尴尬。
沈中元一向冲动,听师傅如此委屈求全,很是气恼,偷偷在身后扯了扯于照尘衣服下摆,小声道:“师傅……”
于照尘背过手去将他的手打掉,然后指了指被阿婆叉掼到地上的那个壮汉。
众人才注意到,那壮汉是被头朝下摔下去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头却看不到了?!
那些壮汉,之前众人都交过手,知道这些以前的好汉、现在的怪物力气大且行动敏捷。谁知这高不过三尺、又瘦骨嶙峋怪物,竟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一个壮汉连头掼到肚子里去?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看看自己手中的薄铁兵刃,突然没了战而胜之的信心。
于照尘又是一声干咳,再次出声:“阿婆叉大人,我们这次进您洞府,只想找回失散的弟子,实在是无奈之举,您看,可否放我们离去?”
趁着他说话的空当,众小又是打眼色,又是努嘴巴,商量着从哪边逃跑,只有冷幻林“哼”了一声,朝前方扬了扬下巴。
众小一下都泄了气:没错儿,有这位爷在,往哪边跑结果都一样。
阿婆叉慢条斯理地用一根大木勺子搅动着铜鼎里的汤汁,嘴里啧啧有声地叹道:“余生最大乐事,便是在这汤鼎旁,调羹汤控火候,于人间烟火气中怡然品珍馐。”
木勺又搅动了几下,阿婆叉舀了一勺汤,尝了一口,满足地咂咂嘴,放下了勺子,转身坐回到之前的石头上:“既然来了,就品一下我这无上美味吧,何必着急归去?你们说,是不是?”
说到这里,“它”终于转过身来,嘴边含着戏谑的讥诮,看向众人。
于照尘的示意、众小的讨论,他竟都了若指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