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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魄初生寒露微

长亭秋别

桂魄初生寒露微 施于中谷ed 7136 2020-03-06 13:19:14

  入秋之后,青空山的雨水明显增多了一些。妖精们也不再如夏日那般闹腾。

  山顶的怀桑树下,已经修炼成人形的兔哥儿望着满山桂花,心中五味陈杂。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沉闷咳嗽声,兔哥儿连忙转身,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道:“长老爷爷,您醒了。”

  怀桑树慢慢地收回枝叶,整棵树旁汇聚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光芒聚拢,凝结了一个年迈老人的身形。

  老人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兔哥儿的肩上,用沉闷的声音说:“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就叫泽西。”

  离青空山最近的人类城镇叫南浦镇,因镇中心有一座名叫南浦的桥得名。镇外又有一座凉亭,名叫十里凉亭。

  泽西从前也有过到人类城镇的经历,但以人类的形态出现还是第一次。

  他好奇地在闹市中闲逛,小贩叫卖的声音、行人还价的声音、吵闹声、呐喊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糖膏,花生酥和糖葫芦的味道。

  走了一会儿,泽西闻到了一股鲜花的清香。他四下一望,发现香味是从鲜花饼铺里传来的。

  泽西好奇地走进,对老板说:“老板,拿两个鲜花饼。”老板看着泽西,讪笑道:“对不住啊客官,今儿个小店里的原材料都没了,刚刚卖出去最后一批,实在是没存货了。”

  泽西刚想回答,从身后突然穿来一个尖锐的声音:“鲜花饼卖完了?”

  老板忙不迭的行礼道:“哎呦,郡主,小店今天实在是没存货啦,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吧!”

  泽西转身,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站在身后,身边还跟着两对侍卫。

  少女挑着眉看着泽西说:“还不让开?”泽西连忙闪身退到了旁边,离开了店铺,继续朝前走。

  身后少女的声音没有小下来,反而越来越大:“李贵!你是不是耍本郡主?本郡主还没死呢,你就不把我当人看了是吧?”

  李贵慌乱的声音里全是惊慌:“郡主啊,小人真的不敢不把你当人看,只是天气转凉,原材料都稀缺啊……”

  泽西渐渐走远,也越来越听不清身后的喧闹。他加快了脚步,朝着目的地飞奔起来。

  吉善堂是南浦镇最大的医馆,也是泽西的目的地。

  他推开木质大门,径直像里间走去。店里的伙计们看到他,也不惊讶,只是对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泽西走进里间,只见对门的雕花木椅上坐了一个黑发青年,正在沏茶。

  泽西恭敬地上前递出一封信,然后退回到原地。

  青年看过信件,摆了摆手,递给他本医书,然后示意泽西退下。泽西明白这是代表他可以留下来了。

  此后,泽西便留在吉善堂,成了一名捣药小童。黑发青年是这家医馆的掌柜,也是一名医师,名叫天星。

  又过了几日,泽西像往常一样在柜台里捣药,只听门外一阵骚动,还有人不停的叫嚷着,朝一个方向奔去。

  泽西心中好奇,恰好有人来买药,泽西拿着药方一边抓药一边问:“刚刚街上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大家都往西边跑?”

  客人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嗨,也没什么,就是郡主又病倒了,大家赶着去亲王府送药呢。”

  泽西有点儿不解:“亲王怎么会屈居于这等小镇呢?”

  客人看了他一眼:“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也难怪你不知道了,咱们这亲王是因为得罪了当今圣上才被放逐到这儿来的,别看他是个王爷,本事可不小,才几年功夫,就把我们这不毛之地治得井井有条,他对我们这些百姓也好,每年年末都要分发过年用的鱼肉。只可惜亲王子嗣单薄,只有一女,这小郡主还深染顽疾。我们这里的人感激亲王的恩德,郡主病发就会送一些药到王府去。”

  泽西抓好药递给客人,目送客人离开,道了声慢走。

  不一会儿,天星从里间出来,见柜台里只有泽西一人,便说道:“收拾一下,等会儿跟我一起去亲王府。”

  泽西点头,立刻开始准备药箱。

  过了一会儿,两人在侍从的带领下往西边府邸走。路上,天星问侍从:“小郡主的病没有好转吗?”

  侍从叹了口气说:“时好时坏,没有定数。”

  泽西听着,脑海中出现了那日在街上碰到的刁蛮少女。那就是多病的郡主,泽西有点儿怀疑。毕竟在他看来小郡主似乎身体不错,精神很好。

  等到进了王府,天星熟门熟路地转过几个厢房,来到郡主的屋子。

  泽西麻利地取出药箱子里的物件递给天星,自己站在一旁等候。

  天星皱着眉,不停地往郡主手腕上的穴道上扎针。泽西偷偷的抬头,只看到她模糊的侧脸轮廓。

  天星收起针,写了药方并说:“每日服一次,两个月后若还没好转……恕我无力回天。”

  侍从道了谢,送他们出门。

  回吉善堂的路上,天星饶有趣味地问泽西:“小徒弟,你信不信江湖卜卦?”

  泽西疑惑地看着他说:“天星先生,我不是你的徒弟,只是药堂打杂的,而且我不信江湖卜卦。”

  天星哈哈一笑,一掌拍到了他的头上说:“现在我收你为徒,不过分吧?还有以后别动不动板着脸,不好看。”

  说着,天星哈哈地笑着,大步向前走去。泽西郁闷极了,只能加快脚步。

  第二天,泽西一清早就守在天星门口等天星起床。等到天星打着哈欠出来,已经到了晌午。

  泽西一下子跪下磕了个头说:“师父!”天星吓了一跳,一看是泽西,便有些生气地说:“你这孩子真实诚,吓到为师了。”

  泽西看着天星,眼睛里全是真诚。天星转过脸暗骂一声,继而又端起一本正经的笑脸地扶起泽西说:“乖徒儿快起来,为师这就教你天罡道法。”

  泽西“刷”地一下抽回手,一脸惊恐地说:“师父!我要学济世救人的医术,不学江湖术士的骗术!”

  天星打了个哈哈说:“我昨日又没说我要教你医术。”

  泽西:“那我就不学。”

  天星瞄了他一眼,看他一脸沮丧,看上去像是被情郎抛弃一般。不禁心中好笑,便说:“那你帮我去采一回草药,我就教你。就采……兰草吧。”

  泽西看了他一眼,转身背着药筐出门了。

  兰草,生于山谷间,有解热清暑、化湿健胃、止呕的功效。要想采兰草,那就要回青空山一趟了。

  出镇子之后泽西便不再遮掩,动用法力,不久就到了青空山脚。在山中生活了几百年,他很清楚兰花生在在什么地方。到了山谷,瀑布旁果然有大片兰草。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河边的大石头上居然坐着一个人。

  泽西没在意,以为是山中哪位故友得道,便化了部分原身,露出一对长耳朵和一团短小的尾巴走上前去。

  他娴熟地打招呼说:“兰草兄也得道了吗?小弟我正想采些兰草入药,不知兄台可否应允了在下?”

  那背影转过了身,等泽西看清楚那人的脸,见了鬼一样地叫出声:“郡郡郡郡郡郡主!”

  昨日病入膏肓的郡主殿下,现在正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一边啃着鲜花饼,一边饶有趣味地看着泽西的耳朵。

  泽西手忙脚乱地收了法术,手忙脚乱的胡乱采了几株兰花,然后考虑该怎么用法术消去她的记忆。

  少女从石头上跳下来,满不在乎地说:“喂,妖怪,别想着消除本郡主的记忆,你这几百年的修为,打不过我的。”

  心思一眼被看穿,泽西有些不知所措。

  少女吃完了鲜花饼,看着他说:“你就是上次在集市里拦了我的路的那个小子吧?”

  ——对,昨天还去给你看过诊。

  “你怎么会到青空山来?认祖归宗吗?”

  ——姑奶奶我也想问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啊!

  “你看上去蛮好欺负的,为啥你能修炼成人呢?没被吃掉啊。”

  ——你看上去蛮正常的,为啥你年纪轻轻就病入膏肓呢?没道理啊!

  少女见泽西一直不说话,以为他自尊受挫,便从怀中掏出鲜花饼递过去说:“我叫林悦,你呢?”

  泽西接过鲜花饼,轻声说:“泽西。我叫泽西。”

  林悦点头,说道:“刚好,带我回镇子上吧,越快越好,我迷路了。”

  泽西:“那个……郡主啊,您不是生病了吗?”

  林悦不屑地说:“我好了,不行吗?快用你的法术,回去晚了你信不信我揍你?”说着还扬了扬拳头。

  泽西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能认命地将林悦捎上,一起回了南浦镇。

  到了镇外,泽西停在了十送凉亭,对林悦说:“在镇子里就不能用法术了,你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林悦看着四下看了看,外面烈日炎炎,这凉亭里倒是清爽怡人。

  她问泽西道:“你知道南浦镇的由来吗?”

  泽西有些吃惊地说:“不是因为镇子里有座南浦桥吗?”

  南浦南浦,送的是离人啊。

  林悦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轻轻地唱道:“风悲画角,听单于、三弄落谯门。投宿骎骎征骑,飞雪满孤村。酒市渐闲灯火,正敲窗、乱叶舞纷纷。送数声惊雁,下离烟水,嘹唳度寒云。好在半胧溪月,到如今、无处不销魂。故国梅花归梦,愁损绿罗裙。为问暗香闲艳,也相思、万点付啼痕。算翠屏应是,两眉馀恨倚黄昏。”

  泽西有些错愕,他站在原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林悦转过头,将腰间的玉笛递给泽西说:“这个请你帮我保管几日,以后我会找你来取。小妖怪,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话毕,林悦便极快地向前飞奔离去。

  泽西收好玉笛回到药铺,天星站在门口等他。

  他一看见泽西便满脸痞笑着追问:“采到兰草了么?”

  泽西将药篮递过去认真地说:“采到了,师父,现在能教我医术吗?”

  天星接过药篮,带着泽西进了里屋。

  里间燃着香,泽西闻到了一股清甜的味道。天星背着手问他:“告诉我,为什么想学医术?”

  “济世救人,人之所想。”

  “那为何不学天罡道法?只是因为觉得那是骗人的把戏?”

  泽西有些呼吸困难,他总不可能说用法力测算比占卜准多了吧。

  天星没有强求,只是从多宝阁上取下一个木盒交给泽西,并说道:“今日你与郡主在一起的事,莫要与别人提起。”

  泽西错愕地看着天星,问道:“师父……你怎么知道?”

  天星微微一笑,打开盒子说:“这是之前我替郡主治病时郡主交给我的,她叫我留给你。泽西,你是妖怪的事并不是只有她知道。我且问你,当年你在青空山修炼时是否欠过人情?”

  泽西抬起头,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睛里交织着茫然和恐慌的情绪。对上天星那对黝黑的双眸,泽西只觉得有些晕眩。

  木盒里有一幅画。画上是青空山,山顶的怀桑树下,有一个偏偏起舞的少女,她的脚边正是一只白兔。

  可奇怪的是,泽西看不见少女的脸。

  天星说:“这世间因果循环,皆有定数,你欠了她的情,如今,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泽西的眼前突然闪过许多画面,尘封了许久的记忆,就此打开。

  很久以前,他还是兔子的时候便整日跟着桂花妖精木夕厮混。木夕玩心大,修炼成人之后便松懈了修炼。

  可他不同,白日陪木夕玩闹,夜晚就鼓足了劲地修炼,想早日修炼成人。他不像木夕那样有天赋,只能靠勤奋来补。可是即使如此,他的法力还是无法精进半分。

  后来,木夕爱上了一个人类少年,他阻止过,木夕置若罔闻。

  再然后,就是木夕与那个人成亲。那时候他遭遇了瓶颈期,他再怎么努力,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他几乎以为自己一辈子只能是一只兔子了。

  那天,青空山来了一个仙女。她叫月织,是天庭的使者,来妖界仪和。天族与妖族对立了几百万年,近千年来才偃旗息鼓,这次月织带来了天族的供奉,代表天族的心意。

  妖族也没有怠慢,拿出了妖族的至宝定元珠回赠。

  定元珠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但普通的小妖根本没法接触到。因为它有一个逆天的功能,就是能改变妖怪的体质,使修行一日千里。

  虽然定元珠并不罕见,但几万年来,这种石矿一直掌握在王室手里。

  月织带着定元珠回天族的时候路过青空山,在这里休息了片刻。

  青空山的妖怪们大多有些害怕这个看起来凶巴巴的仙女,唯有兔哥儿借着胆子奉长老之命给月织送了几筐野果子。

  月织不拘言笑,总是冷着脸,吓得兔哥儿使出了一万分力气跑过去又跑回来。

  月织看着那几筐野果犯了难,道:“这么多果子,叫我怎么吃得完?”

  兔哥儿躲在树后怯怯地露出脑袋来看她,月织想:兔子果然胆子小。

  再后来,月织在天族的府邸不小心被天帝的小公主砸了,月织得了天帝的旨意,在青空山又住了几十年。

  相处的时间长了,小妖怪们发现月织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心肠很好,她会用法术使受伤的动物们复原,还会做很好吃的鲜花饼分给大家。

  兔哥儿也不像从前那样怕她了,木夕成了仙之后,兔哥儿便把月织当成了最好的朋友。

  月织总会问他一些关于妖怪的问题,比如上次她治好了一只鹿,为什么一旁的虎妖委屈地满地打滚;为什么兰花妖怪总是不愿意和她一起喝酒,不愿意装饰她的新屋子;为什么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妖怪们都不愿意理她。

  兔哥儿听着她说话,然后一句一句地回答,他觉得那是他这么久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兔哥儿还会时不时地到凡间去看书生,有了月织帮忙,书生的气运出奇地好。

  七十年后,月织该回天族复命了。

  那天晚上,众妖为月织践行。觥筹交错之间,月织被妖界的桂花酒灌得一塌糊涂。

  兔哥儿送她回去休息,他幻化成鹿,驮着月织走到山顶。

  月光下,怀桑树摇动着枝干,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不知那里的萤火虫,也一点一点地飘飞出来。

  兔哥儿恢复了原身,靠近月织的脸。她睡着时脸上还有未消散的红晕,兔哥儿觉得心跳有些加速。

  他有点儿明白了木夕当年的感觉了。

  等到月织醒过来,已经是半夜。

  月织望着月亮,说:“我不想回天上。”

  兔哥儿吓了一跳。

  月织说:“我不是神仙,我本来是月亮上的一颗万年不化的石头,月神大人把我雕刻成他心爱之人的模样,还让我有了意识,变成了一个假神仙。”

  兔哥儿跳到她手边,用头蹭了蹭她的手腕。

  她的手好冷啊,真的像石头一样。月织帮他顺着毛,失落地说:“我一出世就顶替了别人的脸,承载着月神的希望,按他的要求,顺着他心爱的女子的模样走完这一生,片刻都没有为自己活过。”

  兔哥儿看着她的脸,说道:“他给你成为神仙的机会,这么多年你按照他的意愿过活,也算是还了他的人情。月织,你可以做一回你自己。”

  月织抱起兔哥儿,笑着说:“谢谢你,在青空山的这段日子,我很开心。小兔子,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啊?”

  兔哥儿安静地趴在月织怀里,闻着桂花与月织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说:“没有,但是愿望倒是有,像我这种小妖怪,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变成人,最好像木夕那样得道成仙。”

  月织被他逗笑了,说道:“当神仙有什么好的,还有天帝管着,每天做这做那,一点儿也不自由。你那个叫木夕的朋友真可怜,好好的自在妖怪不做,偏要上天过苦日子。”

  兔哥儿耷拉着脑袋,也不和她争辩,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月织又说:“要我看啊,当个人最好,凡间的大好风光是看不完的,不比天上的风景,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兔哥儿静静地听着月织喋喋不休,在他记忆里,月织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也许是趁着酒劲,也许是被这夜色触动。

  兔哥儿在月织悦耳的声音中恍惚睡去,等他醒来,月织已经走了。

  他回想起昨天晚上的对话,只觉得心中一阵苦闷。

  自此之后,他修炼似乎有如神助,过不了多久,便修成了人形。

  当青空山满山的桂花开遍的时候,他又想到了月织。

  既然,月织没有做过她自己,亦没有体会过人间百态,那么他就走遍山河,替她看过这世间美好。

  结束了回忆,泽西回过神来,看着天星手里的画,心里苦涩非常。那些在夜里朦胧而又强烈的心意,终究没机会对她说出口。

  天星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愧疚,他又抬起手揉了揉泽西的头说:“泽西,虽然我知道不应该告诉你,但是你必须知道的是,月织仙子已经不再是神仙了。”

  泽西懵懵懂懂地看着天星,似乎有些不懂他的意思。天星叹了口气说:“回天庭后,月织交不出定元珠,被天帝责罚,剔去仙骨,在人间世世轮回,尝尽生老病死之苦。——而且,天帝没有剥夺她的记忆,她记得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眼睁睁地看着爱自己的人一个个离世,自己再步入下一世轮回。”

  泽西的瞳孔猛地收缩,失声地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的?她不是月神大人创造出来的吗?为什么月神大人不救她?”

  天星冷着脸望着天说:“月织只是一块石头而已,月亮宫里的石头还少吗?月神大人随时都可以创造出一个新的月织,谁会管一个石头雕像的死活?石头本就没有心不是吗?更何况,月神大人知道,月织把妖族至宝定元珠给了你,他这个人,眼里容不下这样的背叛。”

  泽西眼睛发红,愤怒、悲伤、后悔、心疼等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的耳朵又一次冒了出来。这幅人形,是月织拿命换给他。

  他瘫坐在地上,用手抚摸着怀中的石头小人,那是月织的模样,是他离开青空山时带走的唯一的东西。

  他喃喃道:“月织才不是没有心呢,月织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子,她会给虎妖找野果子吃,还会为兰花妖怪去讨梅姐姐的花酒,她还跟我说……她想当个人……”

  说着说着,他就哽咽地说不出来话。

  天星扶起他说:“现在还不晚,泽西,你听我说,这一世的月织,就是郡主殿下。今天是立秋,月织马上要进入下一个轮回了,你现在去十里凉亭,还能见到她。”

  泽西惊讶地看着天星,来不及说什么,立刻起身往外跑。

  他捏着笛子和石头小像,顾不得还在镇子上便立刻使用法力,他只想快点见到她。

  等到他急匆匆地感到,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月亮开始散发它清冷的光芒。

  林悦看着他,温柔地笑着说:“你来啦。”

  泽西知道,在天上一贯清冷不拘言笑的月织仙子,把这一生所有的笑容都留给了青空山的那个小兔子。

  这份情谊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也许是七十年里某一日的陪伴,也许是她们共同走过了彼此最珍视的岁月。

  泽西走进,忍着不让自己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天星说你要走了。我想来送送你。”

  林悦的表情有些迷茫,但声音还是很欢快:“嗯,我要走了,该把这个小郡主的身体还回去了。借她的身体是为了见你一面。下次轮回,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泽西攥紧了手里的石像说:“不管你在哪儿,我总会找到你的。”

  林悦踮起脚尖摸了摸泽西的头说:“小兔子,你长高了。”

  泽西捏住她的手说:“嗯,没见你的这些日子,不仅身高,我的法力也增长了不少,不拍再被大妖怪吃掉了……”

  月亮越来越亮,林悦的身上冒出一股青烟,她很快晕了过去。

  泽西连忙扶住她,对着那一缕青烟喊道:“月织,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我喜欢你啊!”

  青烟慢慢地靠近泽西,在他身边散开,钻进玉笛里,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泽西知道,那是月织在说,我也喜欢你。

  吉善堂最近换了一块新的金色牌匾,是王府赐的,因为天星治好了郡主的病。

  不过,换匾那天,天星却不在。

  吉善堂掌柜换成了天星的大弟子,他说天星游历四方去了,大概不会回来。

  王府宴请全镇的那天,天星和泽西在镇外的十里凉亭里喝了一壶酒。

  送走月织之后,泽西决定去游历三川五岳,直到找到月织为止。他去向天星告别的时候,天星死活不同意。

  天星说泽西是他的关门弟子,不管怎么说也要把一身卜卦的本事传给他。

  于是,两人决定一同上路。

  喝完酒,泽西扛起喝得烂醉的天星,离开了南浦镇,向南走去。

  天星迷迷糊糊地被泽西背在背上,问道:“小徒儿,我们上哪儿去?”

  泽西咬着牙说:“去哪儿都行,只是你醒了能不能自己走?师父,你好重啊!”

  天星没有理会,而是打起了鼾声。

  路还很长,只要一直走,总能找到家。只要一直找,总会找到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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