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驻扎之地本就距离阴阳城未有多远,所以很快便已兵临城下,百万大军将阴阳城团团围住,所有阴阳城的门众都退回城内,守在城门之上。
“所有阴阳城内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现在立刻开城投降,否则城破之日,反抗者格杀勿论!”苏落策马靠近了阴阳城,高声喊道。
城墙上的人都未有动作,不久后突然听见城中响起阵阵屋瓦破碎的声音,一只傀儡在屋顶之间跳跃,最后来到了城门屋顶之上。
傀儡肩上坐着南宫新月,他手中折扇轻摇,俯视着城外大军,脸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虽是蝼蚁,却汇流成军,为数不少啊。”南宫新月冷哼了一声,“不过你们难道以为,只靠数量就能赢吗?”
“南宫新月。”葵纷儿从马车中走了出来,“你所行恶事,四国皆不容你,今天便是阴阳门覆灭之日!”
“区区凡人?当真以为能与神明一争胜负?”南宫新月收了扇,冷眼看着葵纷儿,“是谁给你的底气?”
“是我。如何?”军中有谁的声音突然响起,红衣的身影飞身而起,落在葵纷儿的马车车顶。
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葵纷儿的心脏便猛然跳动,她回头仰望,正是葵镜玥站在那里,衣衫飞扬。
他竟未离开。
南宫新月用扇子轻轻敲着掌心,似乎确实对葵镜玥有些许顾忌,但却也并未有所恐惧,“哼,那你便带这些凡人试一试,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毁了我这阴阳门。”
“开城门。”
随着南宫新月的命令,阴阳城的城门便被缓缓打开,阴风卷起沙尘,这便是要请君入瓮。
“你这是何意?”葵镜玥神色与平日不同的,平静的可怕,冷到了淡漠。
“哼。”南宫新月没有回答,而是驱使傀儡飞跃而起,回到了阴阳城内。
他这般做法反倒是让众人拿捏不定,不敢入城,毕竟就敢这么将城门打开,一旦进城恐怕就只有陷阱在等着他们。
但若要攻下阴阳城,便必定会进城,两难之中,左裘率先站了出来,说可以由自己带领一队擅长隐匿与逃跑的鹰卫,入城一探究竟。
葵纷儿原本不准,但思来想去也没有了其他办法,只好准许。
而后左裘带领一小队鹰卫,隐去身形潜入了阴阳城中,片刻后几声巨响传出,左裘几人便迅速退了出来。
“城中突然全是傀儡尸,一察觉到活人气息便会群起攻之。”左裘受了些伤,但好在并未伤及性命。
葵纷儿得知情况,便立刻下令,全军武器淬毒,命弓箭手上前,先行箭雨袭城。因为箭头都淬上了葵纷儿特质的腐蚀性剧毒,所以每支箭都能刺穿傀儡尸的身体。
三轮箭雨之后,全军服下避毒的药丸,全副武装后才冲向了城内。此时城中大部分傀儡都箭雨射伤,行动困难,大军入城之后,斩杀傀儡便轻松许多。
葵纷儿还未入城,她见军队不断向城中进攻,城门之上驻守的傀儡兵却毫无动作,不禁蹙起了眉。
阴阳城外有几条不深不浅的沟壑,围绕着整座城,不知何时,这条沟壑已逐渐浮起淡淡的蓝光,若隐若现的死气逸散而出。
葵镜玥瞳孔骤缩,“撤退!所有人立刻出城!”
葵纷儿心中一凛,立刻命人传令撤退,随后军队迅速向外撤离,城楼上的傀儡兵却突然动了起来,他们跃下城楼,阻断了大军撤退的道路。
而后蓝光乍现,整座城中所有沟壑连在一起,竟形成了一座巨大的阵。大阵散发的蓝光转瞬化作锋利的矛,密密麻麻地自地下刺出,洞穿了阵中所有活人的身体,不过片刻,便已是血流成河。
葵纷儿看着面前的场景,满目惊恐,南宫新月就是个疯子,大阵中不止是数千名士兵被杀,连阴阳门中的门徒,他都未放过。
整座阴阳城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城中所有人,都是南宫新月的祭品!
“没想到南宫新月竟连自己门徒的死活都不在乎。”司空斐紧蹙眉头,“而且他竟能制出如此恶毒的阵法,真的是人吗。”
南宫新月自然不是活人,而是半生半死阴阳人。
马车微微摇晃,葵镜玥自车顶跃下,走到了大军的最前方。
“师父,你要做什么?”葵纷儿匆匆走了过去,刚抬起手,却见葵镜玥退了一步,离她远了半分,似是不愿与她触碰,顿时她的手便僵在了原地。
葵镜玥没有看她,“破阵。”他淡淡地回答了二字。
葵纷儿心中咯噔一声,这是葵镜玥第一次对她这般冷淡,“可是……”
没等她说完,葵镜玥便径直走向了阵法之中,一手抽出腰间软剑,在身前虚空一挥,剑气便飞出,葵镜玥面前一里之内的蓝色长矛便被尽数粉碎。
如此看来,葵镜玥所说破阵,并非玩笑话。
“纷儿,”司空斐策马走至葵纷儿身侧,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葵镜玥,“他到底是什么人?”
“……”葵纷儿没有回答,除了他是阴阳人,他是百葵谷谷主,其他的她又知道什么呢?
葵镜玥已经一举冲进城内,城外的两具傀儡兵突然行动,紧随其后冲进了城,阵法再度蓝光大绽,而后城门便轰然关闭。
“陷阱!”葵纷儿如坠冰窟,“南宫新月的目标,就是师父!”
请君入瓮,请的便是葵镜玥而已,南宫新月视他们为蝼蚁,怎么可能会费心力去布下大阵对付他们。
“苏落,送我入城!”葵纷儿跳下马车,想阴阳城的方向跑去。
苏落得了命令,下马疾步至葵纷儿身边,“郡主,得罪了。”他将葵纷儿抱起,从一侧靠近阵法最薄弱的城门一角,轻功点地,顺着城墙借力而上。
阴阳城本是座贸易之城,外围城墙便并未高筑,若是轻功绝佳之人,尚还是可以登上城墙的。
站在城墙上,葵纷儿与苏落很难形容自己所见到的场面,即便是炼狱,也不过如此。
城中房屋半数都已倒塌,沦为一片废墟,之前死在城中的所有人都变成了傀儡,满城数以万计的傀儡尸,潮涌般冲向一人。
赤红光芒与黑色的死气交织,一手通体血红的软剑,一步一杀,没有一具傀儡尸能阻挡他的脚步,那些坚如铜铁的干枯躯体也不过是朽木枯枝。
就连可抵千军万马的傀儡兵,也已经在他身后倒下了四具,另外的四具远在城池最中央的高楼之上,南宫新月正站在那里,负手而立,看着眼前的一切。
葵镜玥就那么一步一步靠近他,额间的纹印鲜红如血,满城尸骸,他便踏着遍地尸骨,如同恶鬼降世。
南宫新月此时的注意都在葵镜玥身上,并未注意到葵纷儿已经入了城。随着葵镜玥越走远远,为了能够看的更清楚些,葵纷儿让苏落带自己悄悄靠近,落在一处还算完好的房屋上,暗中观察。
“南宫新月,阿然在哪?”葵镜玥停了脚步,周围傀儡尸都已不敢再上前。
“阿然?”南宫新月似是疑惑了一下,而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原来那只小野猫叫阿然,我倒是忘了呢。”
“她啊,死了。”
葵镜玥神色瞬间阴暗下来,“我答应过纷儿,一定会帮她把阿然救出来,若是她真的死了,那便用你的性命来赔!”
南宫新月折扇在身前展开,自高楼上跃下,身如飞絮,轻盈地落在了地上,那四具傀儡兵也跳下来,护卫在其身后。
“你对那凡人徒弟,倒真是上心,却不知道,她可受你这心意?”南宫新月冷笑,“尤其是那些凡人口中的伦理纲常……”
“住口!”葵镜玥身上的死气瞬间爆发,被南宫新月的话所激怒,持剑冲向了他。
南宫新月收扇,以扇柄接住了葵镜玥的剑刃,两人几番过招,实力已是不相上下,“你果真有趣,上次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如今竟然已经与我持平,我对你是越来越好奇了。你,到底是谁?”
两人交锋后各自后退,葵镜玥脸上多了一道血痕,南宫新月手臂也已染血,不过片刻之后他们的伤口便都已愈合。
“纯正的阴阳之血。”南宫新月轻嗅扇柄上葵镜玥的血,“曾经的阴阳四大家,我却从未听说过有葵姓家族,你改名换姓之前,到底复姓为何呢?”
葵镜玥甩去了剑上残留的血迹,冷眼瞧着南宫新月,“你无需知道。”
“嗯?”南宫新月突然看向了葵镜玥身侧空荡之处,厌恶地蹙了蹙眉,“滚开。”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一具手持弯刀的傀儡突然现身在葵镜玥身后,刀刃直指葵镜玥,而后下一瞬,傀儡脚下蓝光乍现,无数蓝矛瞬间将其洞穿。
葵镜玥蹙眉,不明白南宫新月让傀儡偷袭,又自己将傀儡摧毁是何意。
“怎么,你觉得这东西是我操纵的?”南宫新月冷哼了一声,“想杀你的可不是我,虽然这却是是我曾炼制过的傀儡影卫,但数年前被门徒盗走,送给了凡人一名皇帝,寻求庇佑。”
“想杀你的,是哪名皇帝,你想知道吗?”
葵镜玥不语。
“苍喻国小皇帝,百里逾劫。”南宫新月一字一句说出了那个名字。
葵纷儿脑中轰然炸响,她很难接受这一事实,当初南冥山上,操纵三具傀儡,险些杀死葵镜玥的竟然是百里逾劫。
而更令葵纷儿失魂的,是葵镜玥之后的话。
他说:“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