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乐意谈起自己的葬礼如何安排,以怎么样的形式告别世界。年轻人却觉得这很晦气,清醒的老者明白死神终究会来敲响自己的房门。
恐惧死亡,意识消失殆尽。
最大的死亡,不是肉体腐烂或随风消散,而是被遗忘,墓碑被曾孙遗忘荒郊野外,无人再谈及。
所以,从古至今人们在殡葬这件事情上,以‘事死如事生’的态度对待可能是虚无缥缈的来世。
不是官员或大人物将墓建在明面上,望柱上的望天吼如墓主人的双眼瞭望日月星辰更迭。卧虎,盘羊,立马,文臣武将立于神道旁,为墓主人开道护陵。一层二层层层叠叠的拜台,愿生人敬畏墓志铭。
他们立在大地之上,那么盗墓贼取走墓中财宝,也依旧想着拱起夯土,大理石修建墓门。不为别得,只为后世祖孙记起他,抚摸碑文,说出一句原来你是。。。生平事迹,被人说起。
此刻,墓主人不被遗忘在历史的洪流中,如同又活过来了,鲜活的记忆留在来访者的脑海里。
在劲风堂的地底下,藏着一个墓,它极不情愿被人发现,带着金银珠宝沉眠于此,若有往生的天堂,他也可以是富甲一方的名流。
雷老大,一个山匪,也是一个反抗清朝皇帝的勇士,所谓成王败寇。带着银砖入葬,守着芹林山,渴望东山再起,不甘于为匪。
海老和雷老大一样,不是生而为匪,太平天国的落幕,成了败寇。
当提到海老这个名字,邱太爷,邱二爷,孟捕头,天祥,他们各怀鬼胎,各有各的奇怪神情。
邱太爷和邱二爷,自然知道若不是海老告诉他们,黑风寨已经覆灭,也不会再次勾起来他们俩兄弟对宝藏的贪欲。如今深埋地下,已经快成陪葬品。
听到海老的名号,孟捕头双眼下意识的躲闪,似乎他和海老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像小偷和内应者之间的利益纠缠。
而天祥对海老除了恨便是仇,断臂拜他所赐。石棺中的雷老大的尸体,多半于他脱不了干系。
他们还活着的几人却都不想谈及海老,那些隐晦的秘密都于他有关。
“这是雷老大的,五具棺椁摆得也是震卦,震卦对于五行中雷。以其姓氏对于。以此看来这是山匪头子的墓穴了。”邱太爷分析得说道。
“不瞒诸位,这山匪头子能用如此多银砖做陪葬品,必然得到了‘天国圣库’里面的金银。”
“这些银砖,不过是圣库中的一小部分,可以毫不夸张得说是九牛一毛。”
邱太爷说罢吩咐诸位寻找是否有其他的墓室暗格。
“人都出不去,还找什么宝藏,找到了又如何?是我们陪着金银珠宝死去,还是金银珠宝做我们的陪葬品。”胖厨子抱怨得说道。
在生死面前再大的官威,也号令不了别人,毕竟人人都为自己而活着,可不是为了你的高贵而去献身。所以邱太爷指挥不了任何人。
只有孟捕头还是不死心,不甘如此,找出口和心心念念的宝藏。
过了很长时间,众人分散坐在墓室中,各自为营。
天祥用环首刀在地上划着从进入密室到来的墓室的地图,想从中找到一丝线索。
胖厨子的身体失去动静很久了,像睡去了,也像死去了。孟捕头二指探测他脖间的脉搏,随后翻出他身上携带的红薯干,大口吃起来。
“把东西拿过。”邱太爷架着官威呵斥道。
他也不想搭理邱太爷和邱二爷,藏着水壶和仅有的干粮,心里忍气吞声多年,去他的县太爷。将少量的红薯干分给衙役兄弟,直接无视两位县太爷,坐在衙役的兄弟身边。
“狗东西,白眼狼,姓孟的狗玩意,等老爷出去,非要来你的狗命。”邱太爷吊着嗓门破口大骂。
“在外面敬你三分,道一声老爷。在这里,天王老子来了,也得低头哈腰认我做爷。”孟捕头站起身拔出牛尾刀朝邱太爷和邱二爷走去。
压抑多年的委屈和羞辱,在临死前全部发泄出来。
“给老子住嘴,忍你很久了。”孟捕头举刀便要砍去。
“孟捕头,兄长,他多有冒犯,还请孟大人恕罪。”邱二爷拉着邱太爷,挤到身后,抱拳向怒在心头的孟捕头,迎笑赔罪。
邱二爷胖嘟嘟的脸挤出一个笑脸,看起憨憨无害得样子。
孟捕头手捏着邱二爷的胖脸,得意得说道“还是邱二爷懂事。”
随后收刀,双眼一转,似乎有想到了此前的计划不能被破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孟捕头抱拳作揖说道,“邱太爷,邱二爷,眼下这场景,我也心烦意乱。若有冒犯也请海涵,日后还得二位县太爷照料。”
恭敬地献上一些红薯干,表示如此生死未卜的处境,难免会伤了主仆之间的和气。
邱太爷想向前教训这分不清主人的奴才,被邱二爷拦着,使了个眼色。好汉不吃眼前亏。
在一旁的天祥完全没心情看他们窝里斗了。一直思考这黑风寨的设计,为何建此地墓室,又藏了什么秘密,这些秘密会不会有生路。之前密室中遵守伏羲八卦图的布局,而这墓室中五具棺椁,一个震卦对应雷老大的尸体。
难不成这秘密就藏在雷老大的棺椁中?
天祥举起火把起身,围着雷老大的棺椁转了三四圈,又是抚摸,又是敲打,与台阶下的四副石棺别无特别的差别。
众人没有过多在意天祥的举止,因为在这墓室,众人来来回回找了七八遍,早就失望透顶了。
天祥趴下身子,手捏石棺边缘的土,这里的土似乎更细更柔一些,像研磨过得痕迹。
天祥有些兴奋地吹开石棺边缘的土灰,露出一条长长的沟壑,看样子这个长石棺可以移动。
“快来,快来看。”一边激动得喊着,一边清理土灰。
“这个石棺可以移动。”邱太爷喊道。
众人又查看了其他的石棺,这样这个雷老大的棺椁有长长的沟壑,尘土被研磨过。这一切都告诉众人,雷老大的棺椁是一个移动的机关,下面肯定藏着什么?
众人齐心协力从左往右推动笨重的石棺,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石梯,像从劲风堂进入密室一样的石梯。
“果然有出入。”
可是,谁先下去了?每到一处便有新得机关陷阱,致人于死地。剩下的五人,你看我,我看你,默不作声。
“我去吧!”邱太爷说道。既然要死,那也得看看下面是不是太平天国的圣库。死也瞑目了。
邱太爷举着火把缓缓走下石梯,石梯贴着墙壁开凿,没走三四步便到底了。
邱太爷举着火把,整个人都惊呆了。满屋子的金银,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多金银珠宝。左边是一块块金条堆放的金山,足有人高,一些各种样式的金器,金杯,金碗,金盆,小金人,仿佛这太平天国圣库拥有点石成金的仙笔,生活用品都被点成了金子。
右边是银,一枚枚银币,一颗颗银珠散成一大堆,银币和银珠如同山川河流中的水,汇聚在此成了汪洋大海。
中间摆着十二口大木箱,将金山银海分开。
“兄长,你没事吧。下面有什么?”邱二爷关心得问道。
邱太爷愣在原地,再呼唤了七八声,为人回应后,邱二爷也举着火把下来。两兄弟,一起愣在原地,这宝藏如此粗野的堆砌银和金。
“我找了,天国圣库的宝藏。”邱太爷直勾勾得盯着。
还在墓室中的人,听到宝藏,孟捕头抢先走下石梯,简直在做梦,金银的闪耀盖过了火焰的光芒,银光与金光交相辉映。
孟捕头捧起银币,拥入怀里,比将情人抱入怀中还要温暖万分。全身扎如银海中,像在热浪沙滩中尽情的享受。
邱太爷拿起一块又一块金砖,像孩子一样搭起积木,一座高楼,一座大桥。
邱二爷,拿起这些金器,模仿着端茶倒水,吃饭使用,也像一位孩子在过家家,不过他用得都是纯金的容器。
最后一名衙役在银海里畅游,塞满全身所有的口袋,银币插在头发了,像尽一切办法装满全身。双眼浮出银海的水面,看着闪烁的金山,他抖掉塞满全身的银币银珠,就像上岸的人擦拭身上的水渍。
金条比银币更值钱,衙役抱起金块又是轻吻又是啃咬,果然嚼劲十足,一颗颗牙印留在金砖上。
天祥也被这画面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这就是西竹老道说得半壁江山的财富。起初有些拘谨,抚摸着金银,随后又捧起一把又一把的金银,没过多久,他也像野孩子一样疯玩起来了。
掀开一个大木箱,精美的玉器,神态各异的青铜兽鸟鱼虫,还有一些珠光宝气的刀剑,精美绝伦。
忽然,天祥的妖手发出阵阵酸麻的感觉,一个椭圆黑不溜秋的圆饼出现在天祥眼前,它放在大木箱上,手指按下去软绵绵的像一团小麦粉的面团,又像湖面一样恢复了过来。
天祥用妖手触摸它,一股电流涌入手臂上。太奇怪了,这满是金银珠宝的宝藏中居然有一块黑不溜秋看起一点不值钱的圆饼。摸起像面团的触感,确怎么用力都改变不了形状。十分轻盈比一袋银币还轻。
天祥偷偷将它收入怀中,等出去了,让紫金猫瞧瞧这到底是什么玩意,能和自己的妖手产生共鸣。
一阵阵磨盘磨米声,在宝藏室中传荡开来。
天祥寻着声音的方向,“不好,石棺在关闭。”
还没有来得及跑向石棺入口,石棺已经封死了入口。
众人从癫狂的喜悦中恢复过来,纷纷望向被石棺封死的入口。一个个或抱着金砖,或捧着银币,或躺着金山中,目光呆滞。
所有人都少一份惊恐,多了一些无所谓,在上面也是死,在下面的金山银海中也是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