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一猫,离开黑风寨。此刻,日幕降落,他们留宿振东县客栈。
杨缨找出藏于客栈的钱财,那是从邱太爷府上窃来的。本想着这次前往黑风寨,也能有所收获。这黢黑的小子和泼皮老道士,一样的牛脾气,又臭脸又倔脾气。
“杨姑娘,那财宝,凶险,有命难取啊。”杨缨怪模怪样得学着天祥的口气。
“贝斯特大人,为什么带着这个臭小子去找神喻。”杨缨看着吃饱后的紫金猫,它正舔舐顺利毛发。
“他身上流着两种物种的血,这是主人一直渴望寻找的秘密。”
“什么秘密?”杨缨停下手,注视紫金猫的大眼睛。
“杨丫头,那是三星神域的事情。别忘了族规,最好别问。”
“好吧。”杨缨双手捧着脑袋,又问道,“你说那‘天国圣库’中,还有其他的宝贝,属于咱们三星神域的东西。”
“哼,你们人类,没有不贪财的人。”紫金猫摇着尾巴,舒张猫爪,“十几个人下去,找宝藏,就活他一人。那么多金银珠宝,他都不敢去贪图,可见地下的机关陷阱不少。”
“好了。贝斯特大人,我知道了。”杨缨开始解下发簪,梳着油腻的长发,“那咱们何时出发去,南岳衡山,找那个铁球,也就是我族的育兽球。”
“不急。”紫金猫跳上床,曲圈猫身,开始休眠一段时间。“先回他的村庄,看能否劝说他潜入黑泽潭,探查一下潭底。”
“哎呦。这个瓜娃子,肯定不会下去的。”杨缨解开衣扣,准备沐浴。
乌黑秀发如柔顺的春生柳条,披在玉白的双肩,左肩的伤疤被绣着成一条栩栩如生的小壁虎。白皙的美腿,跨入冒着白烟水汽气的大木桶中,两个膝盖处密密麻麻爬满疤痕。一头闷入热水中,调皮的小孩子,鼓水泡泡,用米白的布条清洗身体的污垢。
一会儿,享受热水的浸泡。脑海里闪过儿时娘亲为她洗浴的画面,宛如洗小泥人,杨缨情不自禁的笑了。
这次出来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谁说女子不如男,不能被族人轻视了。
画面一转。
天祥正借着烛火的光芒,观察似乎已经长在自己身上的妖手。接口处如同被粗鲁的焊接上了,墨绿色与淡黄的皮肤交替,如黄河水灌注入清水中,黄皮肤渐渐消失。
绿手指抓着火苗,火苗片刻闪动后,巨大的身影再次映照在墙壁上,明显的刺痛感。
有意思的是一大一小的双手,几乎大小一致了。起初,需要一天七八次湿润妖手,甚至夜里被妖手的干渴唤醒,起夜浇淋妖手。现在,湿润妖手的次数再减少,甚至一天为浇淋也没事。
更为惊叹得是,妖手的焊接处,墨绿色的表皮化为丝线慢慢侵入胸口,黄皮肤浮现在妖手上。
似乎二者在慢慢融合。
划开正常的左手,红色的血液中藏着绿色如尘埃大小的妖血;划破妖手,绿液与红液交流一体,不互溶却相互存在。
如此细小的伤口,妖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而左手慢了许多。
正如印证了,紫金猫所所说,濒临死亡的凡胎肉体,是黑泽池妖赋予新生命。
黑夜如海浪侵袭犹如白昼的沙滩,夜深伴着海浪风声梦魇来访。在梦境中黑泽池妖的声音响彻脑海,或哀嚎或咆哮或狂喜。
杀戮,如一头野兽,兴奋地嘴咬手抓,饮血吃肉,没有恐惧,压抑的灵魂得到了释放。
梦醒后,罪恶感给嗜血癫狂的梦境附加沉重的镣铐,难以喘息。
白天好人,夜里享受做梦杀人。
第二日,日升东方,一男一女一猫,启程前往振平县。
天祥阴沉如避日遮空的坏天气,一路沉默不言语。杨缨悠闲地吃着从县城买得糖腌的话梅,接着又是红薯干。
天祥不善言辞,“那个猫了,想和它聊聊。”
杨缨看了一眼天祥,也不说话。
“我的身体有了一些变化。”天祥冲着花篮喊道,抛砖引玉。
“别喊了,贝斯特大人正睡觉了。”杨缨有些嫌烦。
“我的左右两只手一样大小了,不泡水手也不痒了。”天祥不顾杨缨的小眼神。
“好了。这些都是正常现象。神气什么,我们族里的勇士比你还能更快适应神域的恩赐。”
“什么恩赐,也有妖手吗?”天祥眼睛一亮。
“每三年,有三名勇士被选中,进入三星神域,接受天神的赐福。”杨缨正向往下说,一看这是个外族人,撇撇嘴。
“你啊,赶紧回村报平安。”
任凭天祥怎么套话,开始还回应几句,烦了就骂几句天祥,像极了婆姨训老公的样子。
紫金猫特意吩咐过杨缨,族内之事,莫与外人提及。
行到幕色已黑,众人在振平县住一宿,计划明天置办一些货物。
县城从冷清中慢慢苏醒过来,迎着吆喝声,铜板敲打声,集市的热闹令人振奋,挑夫走卒,行商坐贾,络绎不绝。
天祥挑选一些吃货,炒果,花生瓜子。回望一眼,那个巷口,正是替胡姑娘解围的路口,对于过路人来说,仿佛昨日之事不曾发生。对于天祥来说,已成伤疤。双眼如飘浮的水波,春愁滋味在心头,收了眼神,如同远处的枯叶旋落在地,断了念想。
世间匆匆,时间不会滞留,县城少了一位当官的,日月照样正常交班,水照样流,春来花开,这片土地依旧是一群炎黄子孙生活着。
这次回村,却格外出乎意料。天祥倒不是主角了,反而不少人的目光投向杨缨丫头。像见了寺庙的菩萨泥像一样,敬重的目光,期盼的祈福。
一些小孩时不时偷摸几下杨缨的衣角,像粘了仙气一样,小手如同捧着河水,往脑壳上塞进去。
天祥也是看得一脸懵逼,瞧这样子像祈福拜神啊。
在议事堂内。
“你能有惊无险的归来,也是福大命大。”吴婆婆如慈母之音说道。
“这些贪官污吏,该死。对待百姓如同鸡圈的鸡仔,养大了就宰。”蔡老鬼没好气得说道。
“祥祥,也大了,是个汉子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吴婆婆饶有兴趣地打量天祥。
天祥一听这话,也是栆树上的青枣突然就红了。
众人也开始起哄。
刘村长捋捋胡须询问说道,“日后有何打算?”
天祥起身拜了拜诸位长辈,而后也如实相告,欲赶赴南岳衡山。
“你这老小子,人小志不短啊。”蔡老鬼津津乐道,“大丈夫,当志在四方,立万世功名啊。”
“外面那个带猫的杨姑娘,懂些仙道秘法,你与她同去,咱们也放心些。”
刘村长家设宴款待,村长中长者和归来的天祥,酒过三巡后。
众人围着篝火取暖,面红耳赤的姚东拉着天祥,借着酒劲也吐露出“祥子,做大哥的,问你,你觉得舍妹怎么样?”
“挺好,不错啊。”
“哎呀,我是说,喜欢不?你要是喜欢,到咱家来,咱们以后就是亲如兄弟。”
“啊,哥哥,我这也不知道啊。咱们仨从小玩到大,待你,待她,也是亲如手足。”
“突然说娶媳妇,娶艳子。这我,难为情啊。”
姚东拉着天祥,十指相扣缓缓说道,“唉,舍妹啊,对你有些好感,也不会直说。早些年,你一心想着杀妖报仇,做大哥的,也不好意思提起。现在,没了妖,没了官老爷,太平了些。所以才。。。”
天祥扶着姚东,看了一眼,“东东,我懂你的意思。”
“实话实说了,娘亲给艳子定了一门亲事。不是做大哥的心眼坏,你别生气。我娘觉得你父母早走了,没依靠,二来,你习武之人,多拼杀争夺,怕艳子年纪轻轻守了寡。三来,你也没那个心思成家立业。”
天祥默默点头,看着跳动的篝火,冷风吹过耳背,想着艳子定了亲事,是高兴的事情,却有些莫名的失落感,无声无息撩过心头,不是滋味。
说是喜欢,也谈不是爱恨情仇的刻苦铭心;说是遗憾,也不见得有所失去;年少的天祥,也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和情绪。
姚东没有再多说什么,搭着天祥的肩膀。
一会儿,天祥缓缓出声,“哥哥,我也不清楚。对艳子,发自内心的喜爱,但是谈婚论嫁却又不知道如何说了。”
“对了,男方如何?配得上艳子吗?”
姚东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这个好人家,为人敦厚,吃喝不愁吧。”
“明天去见见,艳子。”天祥又突然说道。
夜里卷起一阵小雨,冷风吵吵闹闹,走在湿冷的村间小路,路过光秃秃的树枝,远处的田地里星散的绿意。
天祥站在颓圮的老屋下,望着村里屋顶的瓦片,道路两侧挂着雨露的野草,鸡鸣声传来,炊烟渐弱,快要消了痕迹。
“祥子。”姚东挥着手走在前头,姚艳像走访亲戚的孩子一样,低头不语,跟在其后。
深邃的双眼,皱眉凝视二人,挥手回应。
小时候,他们三人常在这个老屋内玩耍,远离村庄。烧火,烤红薯,捉迷藏,记忆依稀在眼前。
三人目视不语许久,寒风瑟瑟,姚东化解尴尬得说道,“真是怀念啊。”
三人望着如岁月褪祛的墙壁,散落的青瓦碎片,屋内破旧,冷风像钻被窝一样往房间里七八窟窿里跑。
“以后觉得这里很大,现在看来却那么得矮小。”天祥叹息道。
没了童趣的三人,离开了这个破庙,三人默默地走。
“天祥哥,要走,去衡山。”姚艳微动嘴唇。
“是啊。有些事情要去做,还有一些秘密,我想去解开。”
“嗯。我娘给我定了门亲事。”姚艳低眉惆怅。
“嗯,东东,他说了。没想到,那么快,我们都长大了,你也要成亲。”天祥一步走一步说道,像极了长辈的语气。
姚艳心里有些失落和沮丧,停住了脚步,看着两位哥哥的背影,二人回望我,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再次跟上他们的步伐。
天祥一抹伤感暗自生起,又随风散了去。
姚艳也早有预料,也没有过多追问什么,只是嘱咐天祥多注意安全。
三日后,天祥,杨缨,紫金猫,告别了潭口村,准备前往衡山,拜会青牛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