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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颜夜欢

第三十七回 冷面

朝颜夜欢 二阿农 2942 2020-04-14 22:42:58

  朝颜抓起旁侧的一把剪刀,欲剪向青素娟,却有一道尖利的声音穿进她的脑中:“姜朝颜,左陶虽然杀的是敌军,但那些敌军同样是爹生的娘养的,他们一样有血有肉,有妻有儿……”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仍旧继续朝青素娟剪去。

  那道尖利的声音冷哼一声:“姜朝颜,你这是想前功尽弃?你不想再见到你的父母了?”

  父亲母亲……

  朝颜的双眼越发剧痛起来,模糊之间似是看到父亲在对她笑,母亲则柔声喊她:“颜儿,多吃些……”

  她发过誓的,宁愿折寿三十年,换回父亲母亲的命。

  她手上的剪刀缓缓坠在草席上,将草席轻轻地戳出一个洞。

  养育之恩,如何报之?那便让她,坠入魔道吧……

  她拿起笔,掭一掭朱砂,轻轻在黄纸上写下:“左陶,年六十六,花州北城人,性恶,杀人如麻。现笔诛者替天行道,朗朗乾坤,速速落归碧泉。”

  她眼中的血泪,缓缓滴在黄纸上,糅合着朱砂,看起来越发的触目惊心。

  此时,一只金乌鸦直飞入夏家府宅,带着金色的流光,扑进鹿鸣院中。

  它个头极大,约莫半丈高,一身纯金色,无杂毛。爪子极为尖利,扑进鹿鸣院中时,尖利的爪子在地上留下两道锋利的痕迹。

  鹿鸣院中,夏夜欢与明双双正在对恃,旁侧伏着卫五娘。

  明双双美目圆瞪,右手举起,手中蓝光闪绕。

  夏夜欢低声说:“它来了,母亲还不快快收手?!”

  明双双忿忿地收了杀意,看向金乌鸦:“不知金使突然驾临,有何事?”

  金乌鸦扑一扑翅膀,竟然幻化成半鸟半人的男子:“明夫人方才是要施法杀人?”

  明双双一笑:“金使莫不是看错了,我不过是在教训逆子。”

  金乌鸦淡淡看一眼夏夜欢:“夏三公子体弱,明夫人这一巴掌下去,夏三公子怕是生命不保。明夫人治家,还需怀柔才好。”

  明双双脸皮一僵:“金使教训得是。”

  金乌鸦又淡淡道:“九州已平安过渡数十年,此时容帝并不希望出任何的乱子,望明夫人体谅。”

  明双双忙道:“我自是铭记于心。”

  金乌鸦略一点头,双臂幻化出巨大的金色的翅膀,翅膀一扇,便离地数十丈,似一道流光朝夜空飞去。

  卫五娘大着胆子,偷偷朝夜空看去,只见光芒万丈,有似神降。

  见过金乌鸦的族人皆说,金乌鸦的神采,只及容帝的千分之一。但她长那么大,还没有见过容帝呢……听说,夏夜欢有好几年,是伴在容帝身旁的,卫五娘自是十分羡慕。也不晓得,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容帝……

  她一时恍惚,竟是忘了方才明双双要施法惩罚她。

  “你!”被金乌鸦一打岔,明双双的怒气也消融了不少。方才被夏夜欢气坏了,气急败坏,竟想施用法术来将卫五娘解决了,一时竟是忘了九州之约。

  夏夜欢走到卫五娘跟前,将她拉起,对明双双道:“所有的事情皆是我策划的,母亲为何要怪罪在卫姑娘身上?”

  明双双气急败坏:“欢儿,你若不真的不想,与母亲直说便可,为何要弄这一出苦肉计?”

  夏夜欢无奈叹气:“孩儿已经与母亲说过数回,母亲仍是不死心,欢儿才出自下策。”

  “也罢。”明双双长叹一声,与卫五娘说,“公子既不喜你,你跟我走罢。”卫五娘便跟着明双双走出鹿鸣院,刚过垂花门,她便与明双双道:“夫人,五娘有话要说。”

  说着双膝一弯,跪在地上:“五娘本对三公子一见倾心,奈何三公子不喜五娘,但五娘仍是希望,能为三公子绵延香火,诞下子嗣。”

   明双双一双美目紧紧盯着她,见她面容肃然,一脸真诚,良久才道:“既如此,便好。你身为渔州卫家的旁支,虽然没落,但到底还有九族的风骨。只不过,我方才已经应下,不再管他……”

  “夫人。”卫五娘脸上带着坚毅,“夫人是夫人,五娘是五娘,若是五娘自愿,便怪不到夫人头上。”

  明双双柳眉一挑:“好,不愧是卫家的孩子,爽快!”她轻轻一笑,“既如此,那便看你的了。”

  卫五娘娇俏的脸儿上带着无限的决心:“请夫人静候佳音。”

  夜风习习,轻轻吹拂进鹿鸣院。

  夏夜欢轻轻地咳了起来,夏山赶紧去关窗。

  甄郎中赶紧将药碗递过去:“公子。”夫人可真是,方才公子该吃药了,她竟然不管不顾,便拎着卫五娘进来闹了一番。还要施展法术,惩罚卫五娘,这不,将金乌鸦惊动了吧。他敢打赌,这金乌鸦明儿一回极乐城,与其他八只乌鸦一说,明儿整个九州都知道了。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夏夜欢一口将药喝掉,甄郎中又赶紧奉上温水。

  夏夜欢才将口中的药味漱掉,外头就有人轻轻叩门:“公子。”

  是夏水。

  夏夜欢嗯一声,夏水悄悄进来:“公子,方才卫五娘对夫人发誓,定要将您拿下。”

  夏夜欢转向甄由毝:“甄郎中,我看起来竟有那么秀色可餐吗?”

  甄由毝、夏山、夏水:“……”公子怕不是受什么刺激了罢?

  鸡鸣了几遍,朝颜才醒过来。外头的天还黑漆漆的,她摸索着拿到火折子点了油灯,披衣坐起片刻,脑袋才渐渐清醒。

  她走到外头,打了凉水,洗漱完后,复打一盆水端到房中,将被鲜血浸透的青素娟放到盆中清洗。青素娟入水,不过一瞬,盆中清水便殷红一片。

  素娟自是不敢晾在外面的,她将素娟拧得极干,搭在椅背上。

  处理好这一切,她才开始和面。

  近来天气越发的热了,何山君问她,能不能做一些爽口的食物。她自是能做的,面有冷汤面与拌面,饭有水饭,炸得酥脆的饼子,里头裹上酸酱,定然是十分好吃。

  面刚饧好,天就微微亮了。

  正房里开始有动静,朝青起来了。

  朝青自小习武后,倒是一日比一日勤快。天方亮便要起来扎马步,比起读书时竟是要勤快得多。朝颜怕他是虎头蛇尾,还尚不敢夸他。

  朝青从灶房外伸头进来,少年稚气的脸上生气勃勃,他笑道:“姐,你起了?”

  朝颜应声,将面团放在案板上揉着。

  朝青却是咦了一声,道:“姐,你昨晚没睡好吗?眼皮下青黑一片的。”

  朝颜怔了一下,遮掩着:“昨晚艾草的效果不好,房中竟是极多蚊虫,一整晚都在扰人。”

  朝青这才想起姐姐的房中没有帐子,原来两张床的帐子被人撕得七零八落,姐姐便将两张帐子合作一张,挂在他房中了,自己晚晚安睡,姐姐却是受苦。

  少年赶紧拍拍胸膛:“姐,我身子壮,用不着帐子,若是那些蚊虫来叮我,定叫它们有来无回。”

  朝颜笑了笑:“今日我再去街上买一张便是了。”

  说话间,面已经做好,只待何山君与小星儿一来,便浇上汤汁。

  谁料何山君一来,与朝颜碰了个照面,也讶然道:“姜姑娘,你这是病了?”

  朝颜又赶紧道:“不过是昨晚蚊虫滋扰,没有睡好。”

  待何山君他们一走,朝颜赶紧奔进房中,从席底下摸出小镜子一照,却是大吃一惊。只见镜中的人眼窝深陷,脸色憔悴,竟像是生了重病的人一般。

  果然,昨夜她笔诛的左陶,并不是杀人如麻的,她竟是错诛了好人……才这样想,心口又似火烧一般地疼起来,脑袋也似针扎一般的痛。

  朝颜将镜子扔下,胡乱挎起竹篮,跌跌撞撞锁了门,往棺材铺子去。

  好不容易到了棺材铺子前,却见棺材铺子大门紧锁,朝颜心中越发的疑惑,棺材铺子的老板是神女的神使,棺材铺子永不关门,如今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的心口越发的疼,冷汗直流,双脚虚软无力,压根站不住,只能瘫坐在棺材铺子面前。须臾后,心口竟然似被人狠狠一击,她一时竟是不能呼吸。

  不好!这是反噬!

  朝颜心中骇然:左陶死了!

  夏零零崇武,尤爱与人切磋,尤其是左家的左老将军左陶,一手好大刀耍得虎虎生风。今日他照旧先到左家与左老将军先练上一番,再到府衙办公。

  两人才摆好架势,夏零零正要使上他新练的一个招式,忽而见左陶颓然一倒,竟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夏零零还笑道:“左老将军,您这可是耍赖。”

  谁料左陶仍旧一动不动。

  夏零零赶紧奔过去,欲将左陶扶起,却见左陶毫无知觉的样子。他浑身的寒毛直起,颤颤地将手放在左陶鼻下。

  毫无热气。

  夏零零的心,凉成了冬日里的一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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