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这一年参见葬礼的次数似乎太多了
警察局局长的妻子死了。江城上下的权贵都到梁府吊唁。梁家跟白云飞名义上是有着亲戚关系的，是以此日白云飞，郭南枝和贺相思都到了现场。
因着白云飞才从贺氏洋行卸任，是以他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免与贺相思正面接触。贺相思给亡者上完香后，便坐在窗前听人唱哀戏。
梁成栋披麻戴孝的跪在灵堂前，在场众人，有人的伤心是演出来的，有的人是一点都不伤心的，他们只是一脸麻木的站在旁边围观。
贺相思看着梁成栋，心想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没有娘亲了。正当她在愣神之际，有人报说祝思淼来了。祝老夫人是长辈，是以这些场合不能到场，只能派自己的孙儿出来。
可怜祝思淼才半人高，便被推出来应酬这些物事了。贺相思一眼搭过去，便看到站在祝思淼身旁的老嬷嬷，她是祝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
祝思淼一脸哀伤的给亡者上香。他转头朝着梁成栋鞠个躬，看着自己的同学兼好友这么伤心，他十分难过。他小声道：“你没有妈妈，可是你还有爸爸啊。不像我，爸爸妈妈都没有了，所以你不要太伤心了，因为你还有爸爸，可有些如我一样的人，却是连爸爸都没有的。”
梁成栋听着他这句话，似乎更伤心了。他既伤心自己没有妈妈，又伤心自己竟然在听到祝思淼没有爸爸妈妈的那一瞬间，竟然觉得有点开心。
他虽然是不幸的，但知道这世上有比他还不幸的人，他就觉得十分开心了。
祝思淼看穿了梁成栋背后的庆幸，他双眸一暗。再一抬眸时，忽地看见贺相思坐在角落里朝他招手，祝思淼连忙冲过去，甜腻腻的喊了声：“婶娘。”
贺相思伸手摸摸他的头：“你用过饭没有？”
祝思淼点点头，乖巧道：“用过了。奶奶让我来吊唁，没想到碰到婶娘，好久不见婶娘有想过我吗？”
贺相思点头说想啊。怎奈一旁的老嬷嬷见祝思淼与贺相思说话便满脸不悦，寻了个由头便将祝思淼喊走了。他边走边回头朝她挥手说再见。
贺相思想，该是多愚蠢的人才将大人的恩怨绑到小孩子的身上。
她在这边坐了一阵，觉得周围都是哭泣声十分烦闷，便抽身离去了。才走出门口，便听着梁家的佣人红姨和几个人在讲话，说的都是梁氏死前的‘怪事’……
因着梁正红在外头包了姨太太。那姨太太本是个大学生，被她家先生养在外头，不知何时怀了身孕。一日，太太熬了汤去看那女学生，回来后不久那女学生便血崩流产了，梁正红在医院守到女学生醒来后，听着女学生的哭诉便冲回家找梁氏算账了。
听说，那夜左邻右舍都知道梁家吵架了。红姨作为家中的保姆，知道的就更多了。
梁氏流着泪哭诉梁正红这么多年的残忍。她说：“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很难受！你可以对街边的流浪狗微笑，你可以给流浪的乞丐关怀，你可以跟儿子说说笑笑！但是你一对着我就冷着脸，好像我欠你很多钱一样，我问你，你总是对我爱答不理，你问我为什么发疯，我会发疯都是因为你！”
“因为你不跟我说话！因为你不对我笑！因为你对我爱答不理的！”
“就因为我不对你笑！不跟你说话！你就下了毒手，差点害的她们一尸两命是不是！”
“是！”梁氏高声道。
梁正红看着她如看疯子。
很多人不明白，一个人只是不对一个人说话；只是总对一个人冷言冷语；只是总对一个人冷漠，却将承受冷落的那个人逼疯了。
红姨说，梁氏是吞了药死的。原话是这样的：“先生走后，太太便坐在窗户下吞了药。等第二天我发现的时候，太太已经死僵了。”
有人说，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在旁边看到了吗？
红姨说：“我没有看到，但我是第一个发现太太死的人。我在乡下经常看到死人……”
贺相思听着这些话，只当听了旁人的一个故事，无所谓的走了。很多年以后，贺相思在书上看到了三个字——冷暴力。
她忽然想起死去的梁太太来。
有时候拳打脚踢会给身体造成第一伤害，冷言冷语嘲笑讥讽会给身体造成第二伤害。第一伤害是物理伤害，明目可见，可根据伤情轻重判罪。
第二伤害是法术伤害，表皮不会有任何伤痕，刀子都落在心口和灵魂上。该犯罪并无直接证据证明施暴者的施暴过程，是以无法用法律来裁断其犯罪情节的轻重。
但长期遭受第二伤害的人，容易抑郁致残致死……
梁正红给了梁太太足够深重的冷暴力，梁太太没有死在任何一场热风暴中。她死在了先生赐予的冬天里。
贺相思走出梁家的门。
十一月走到了尾，十二月刚开头，这天冷的厉害。贺相思哈出一口白汽来暖暖手，郭崇开车到她面前。她一钻到车后座里，便打了个哈欠，调整好姿势准备睡觉。
郭崇透过后视镜看她：“这梁家小少爷真可怜啊，小小年纪便没了妈。”
贺相思扭头望着外头。
郭崇看贺相思这神态，便知她是默许自己说话的。贺相思贴着窗玻璃望外头，灰蒙蒙的天开始下雨了。她说：“好像下雨了。”
郭崇：“是啊，听说这几天下雨，天更冷了呢。等到待会下班了，我到水街去买些羊肉回家刷火锅，天冷了，我家那老婆子说天寒吃羊肉最好了。”
贺相思眼前蓦地一亮……
当天傍晚，长话斋里，小豆子和伙计看着郭崇送来的肥牛，牛肉，鸭肠，……刷火锅的菜登时双目都放亮了。孟尝君拉住郭崇，郭崇只说是贺相思让送来的。
孟尝君一脸为难：“可是这么几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东西啊。”
郭崇道：“董事长说吃的完的，因为晚点项小姐她们会过来吃饭。”
孟尝君：“……”
小豆子蓦地欢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