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山,念云峰,禅灵寺。
“小小啊,下山之后,你要好好历练,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三师兄在山脚接应你,你下山历练的东西你师兄也都帮你准备好了。小小啊,为师就送你到这儿了,好好修行啊,师傅舍不得你啊!”彦华大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把手搭在檀折隐的肩膀上,拍了拍,顺便把眼泪擦在了檀折隐的肩膀上。
这个煞星可终于走了,彦华大师流出了感慨的泪水。
檀折隐看了看自己师傅眼底深处由心而发的兴奋。
“师傅,你放心吧,不要太想我,我抽时间会回来看你的。”檀折隐看到师傅激动到颤抖的身体一下子僵硬在哪里,满意的点头。“不用担心我,你也千万要保重身体,不然,我回来就没得玩了。”
彦华大师想起那些年被这小煞星坑倒的无数次的惨痛经历,两撇小白胡子上下跳动两下,眼皮子一抽,眼疾手快的把寺门“砰”的一关。
“小小啊,没事就别回来了,路挺远的,费钱哈。好好历练,修身养性,我给你定的历练规矩放在了你的布包里。走吧,没事就别回来了。”
彦华大师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看看日出,看看关死的寺门,想想这十一年来在寺中快乐的日子,想想被自己吓到下山再没怎么回来的师兄们。
檀折隐这次明白了,这不是演习,被赶出寺门师傅是认真的,心里忍不住的——
嗨呀,好开心,终于可以去山外了,终于可以去看看师兄们说的好玩的东西了,终于可以吃到山下好吃的东西了。
嗨呀,嗨呀,真开心。
檀折隐一路上摘花折草,捉蛇撵鸟,终于在上午十点半到达山脚。
山脚处,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停在路边,车头前靠着一个俊秀的青年,约莫二十几岁,寸板头,身上穿着黑体恤,露出精壮的手臂。
只是那眉眼中的桀骜,看得出些少年的轻狂。
檀折隐顿了下,没再向前走。
不是师兄,照三师兄的性子,即便有师傅的催促,恐怕现在在什么地方睡觉。
想起第一次师傅让三师兄带着自己去风华山深处训练的时候,檀折隐按时按点到达集合的地方,然后等了三师兄整整半天,三师兄才珊珊来迟。
最奇葩的是,三师兄这懒惰的性子竟然一直没有被师傅发现,直到现在师傅还以为三师兄是几个师兄弟中最勤奋也是最笨的一个,勤奋到彻夜不眠,早晨起不来,时常错过饭点儿。
还记得之前檀折隐向师傅告状,但是,被三师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坑了自己一回。
想到这,檀折隐忍不住有些黑脸。
墨云巍看到她,也没说话,只是一直在打量着檀折隐。
一头乌黑短发,发尾隐约透出暗红。皮肤瓷白,小脸精致,弯眉下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愣是让这年幼的脸庞透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妖。
尽管穿着朴素,但从山林中走出的时候,一身清隽,似是浓雾中隐出的山间精灵,仔细看来,又似那迷惑小生的妖精。
她的魅,不拘泥于年龄,是从骨子里,灵魂深处透出的魅。
墨云巍友好的笑了笑,“你就是檀折隐吧,我是你师兄的朋友,你师兄托我来接你,听说你是下山历练来了?”
“我师兄呢?”檀折隐没有动,只是抬头看着墨云巍,缓缓问道。
那是一双青灰色的眸子,那眸子是清晨薄雾中草尖的露珠,是水润般的晨雾。
恍惚间,有丝丝的红线闪过。
墨云巍看着她的眼睛征愣了一会儿,讷讷的说到:“元回太懒了,早上起不来,正在睡懒觉。”
檀折隐低头,收回了目光,“嗯,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墨云巍一晃脑袋,刚刚怎么了,好像有点迷糊,“嗯?”
“大哥哥,不是说要接我去找我师兄吗?”檀折隐笑眯眯的开口。
“哦,对。”墨云巍爽朗一笑,“对了,我叫墨云巍,你可以叫我云哥。上车吧,我带你去找你师兄。”
“好的,云哥。”
*
与风华山相隔千里以外的雪山之巅,一座仙宫云阙矗立山间,被几座山峰环绕合抱,隐隐绰绰之间,还能看到那飞檐雕着的金玉斗拱。
玉塔顶层,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双手背后,面容冷峻,一身白色锦袍,腰间系着银丝宫绦,坠着玉色环佩,脚蹬一双紫缕银靴。
好一个不染世俗的小仙童。
仙童头顶光溜溜的,一身高冷不可攀的气质被这光溜溜的脑袋坏了去,显出几分反萌差。
“掌门,昨日吾等推星观天,发现紫微星旁出现一血色红星,虽然细小,但此星象强势而来,怕是……”
小男孩身后一名白袍青年低头恭敬说道,只是说到一半,被小仙童打断。
“诸语,慎言。”小男孩微微侧头,凤眸狭长,如墨般的眸子平淡无波,“我虽是掌门,但这身后琐事早已交给诸位长老,观星之事理应向大长老汇报。”
“可是,明明是这些个长老架空了您,一个个的都是豺狼虎豹,您还这么护着他们!”诸语气愤的说道:“要不是掌门您受伤,身体也退化成孩童模样,他们怎么能逮住机会,让您受这委屈。”
“诸语,这些话莫要再提。”小男孩言语淡淡,卷着微风,却又透着清冽。
“掌门!”诸语忍不住向前一步,在男孩深邃眸子中,忍不住咬牙,低声道:“是。”
*
风华山上,彦华大师跪坐在蒲团上,闭上眼,念着经,一手敲着木鱼,一手盘着佛珠。
慈祥的老者面前,是一尊金佛,金佛普渡众生的双眼,并未在意坐下虔诚的信徒,只是看向远方,带着悲天悯人的微笑。
不论究竟怎样的逃避,怎样想方设法的逃离,那刻入灵魂的魅,妖,孤,总会如同跗骨之蛆,一点点蚕食那仅剩不多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