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山脉中坐落着大大小小的遗迹,没有人说的清这些自人类伊始就存在的奇观是从何而来。
千万年的沧海桑田,原本秃兀的山峰都已经郁郁葱葱,那一座座残破的石台,倒塌的神像依旧静默的矗立着,似在向上天发出无声的控诉。
天,慢慢暗了,地平线上只剩下一团朦胧的微光,但最终也消弭四散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剩下山脚下的那座小城亮起微弱的光芒,在这铺天盖地的黑暗中撑起那一丝温暖。
“沓——沓”老马拖着车吃力地走着,马车上传来疲惫的诵读声,倒也为这阴森冷寂的小道带来些许生气。
可这山间羊肠小道是阴气极重的地方,最是容易滋生鬼物。普通行路的人若不身负点道行或是有辟邪的宝物,多半会被吸干精气暴尸荒野。
行脚商人多是走那五丈宽的官道,自从大唐修了路,这羊肠小道便十数年没有人走过了。
小道越发狭窄了,老马不得不垫起脚来走,两边是被风吹得摇曳不止的哭树,风一吹树干而过,便有阵阵啼哭声响起。
随着哭声而起的,是一团团絮状的白雾,这些雾气从地下一团一团地涌出,转眼间四下都被遮蔽。在浓稠的雾气中,肉眼难以分辨十步以外的事物。
在雾中有绰绰人影闪动,高大的房屋林立,似是大都城中的集市,隐隐约约间还有讨价还价的声音传出。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略显疲惫的诵读声依然从马车中传出,读的是【道德经】,只是有些断断续续。
声音愈发绵软低沉,如同是这山谷中枯叶,落地也砸不出声响。
仿佛声音的主人有些倦了,终于,平和的诵读声停了下来,马车中悬挂的些许灯火也摇摇晃晃。
四周慢慢陷入了黑暗。
“吱吱”
一阵风吹起了麻布窗帘,琉璃灯闪烁了几下便熄灭了去。
灯刚熄灭,那围绕着马车的白雾便化作一张张正在嚎叫的人脸,扑向马车。
而那些人影房屋亦在刹那间崩溃,同样化作狰狞恶鬼的摸样,但是远比普通的白雾更加凝实,他们或是在狂笑,或是在哀嚎。
人脸在马车周围盘旋了一阵后,便如鲸吞吸水般,从马车的侧窗涌入,麻布窗帘被白雾带起的狂风吹的猎猎作响。
可不到一会,那些白雾又以更快的速度喷了出来,似乎在马车里遇到了极为恐怖的事物。
“临兵斗者,皆列阵前行!”洪亮的声音回响,一圈金光自马车中扩散开来,金甲金戟的仙将戍卫在车边,细如薄纱般的金光将所有阴魂笼罩在内。
在这满是荒草的旷野之中,竟传来厮杀声与呐喊声。
不一会,声音全都消散了,只剩下如同哭泣般的风声。
一幅画自半空中飘飘然落下,其上似乎描绘着一座繁盛都城中的坊市,但却显得朦朦胧胧,叫人看不清楚。
若是仔细观察,这盛京坊市却是由无数张狰狞的人脸组成,这些可怖的面容龇牙咧嘴,仿佛能听到他们在无声的哭咽。
马车的门突然开了,有一个扎着高高发髻的中年道士缓步走出,拾起掉在地上的画,面上有数不尽的忧色。
他仰头看了看天空,月亮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瞳,中年道士终是叹了一口气,回到马车上去了。
而在马车的边角,却堆叠着百十张相同的画卷,有的寥寥几笔而有的却是难以想象的宏大,甚至在里面能看到枯骨连成的山脉。
“天地不仁,以万物当刍狗。这鸿蒙末世,鬼物横行,封妖一脉的路,到底在哪儿?”
中年道士喃喃自语,眼中尽是迷茫,在他那张看似年轻的脸上,涌动着浓郁的死气。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可这唯一的生门到底在何方,我算不出来,我算不出来啊......”
“各地城隍沦陷,名门正道又龌龊不堪,果真应了圣人不仁,以百姓当为刍狗的言语!莫说封妖一脉的路要断了,人道的路......怕是也要断了。”
“天苍苍……鸿蒙殇……看圣皇……定八方!”马车又慢慢的走了起来,只听到四周回荡着断断续续的歌声。却是茫茫悲歌话苍凉,叹悲壮,人颓唐。
不知今宵悲画扇,却笑今朝道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