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人群太多,挤不过去,叶缓缓掏出一张风符,将挡路的人吹到两旁。
她眼中只有遇萤,一步一步走上前,步伐沉重而又坚定。
李筱墨他们用阴阳术保护了百姓,保护了药王谷,她至少要保住她的朋友。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才有创造喜剧或者悲剧的资格。
她不去看陈书由在的方向,心中默念道:师父,对不起了,我一定要尽我所能去救遇萤。如果让你失望了,就以后再弥补吧。
张羽看着叶缓缓使用符咒,惊叹道:“叶缓缓!你在干什么!你你你、你这用的是什么?符咒?你竟敢用邪术?还不停下来!”
陈惜之挡在叶缓缓和张羽中间,他压低声音说道:“停下来,你再往前走,就回不了头了。”
叶缓缓道:“师兄,我若不往前走,这辈子才真回不了头。”
陈惜之仍然压低着声音,但明显着急又带有几分怒意:“你放心,我和张羽师叔求过情,遇萤的确和五条命案有关,他承诺过我会保遇萤一条性命,它现在要是生龙活虎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才真的是死路一条。”
叶缓缓微微的摇了摇头,“师兄,我一直都不喜欢张羽师叔,凭直觉就不喜欢他。整个天后山,我就喜欢师父,你和二师兄。但张羽师叔毕竟是长辈,惩治邪祟本就对他百利而无一害,若是遇萤真的死了,他最多和你道歉一下。哪怕师兄你日后继承了门主之位,看在他是长辈的面子上也不能追究他这'伸张正义'的行为。最终,只有我永永远远失去了遇萤。”
陈惜之想伸手拦住叶缓缓,但下一刻,在场许多仙剑都脱鞘而出,指着张羽和陈惜之。这些叶缓缓能驱动的剑,都是和阴阳师有关的剑,把把都是有来历的名剑。
看着自己的剑不听使唤,许多人都慌了起来,“不可能!我的剑是认主的,怎么会听叶缓缓的使唤!”“我的剑也是认主的,怎么回事,完全不听我的使唤”“邪术!绝对是邪术!若不是邪术,又怎么能同时控制这么多人的剑?”“陈书由的关门弟子竟然用邪术?”“我以前就听说她拜陈书由为师是用了许多肮脏手段。”“什么肮脏手段?”“听说她和陈大公子......”“难怪会成为赵家的干女儿,这女人心机手段真是不一般!”
许许多多的议论声引导着恐惧,瞬间所有人对叶缓缓是既恐惧又不耻,难听的辱骂声像海浪一样此起彼伏。
陈惜之和张羽被上百把仙剑同时指着,不留一丝缝隙,此时张羽紧张极了,他早就打听到叶缓缓剑术不行、没有什么灵力,如此资质的她同时操控这么多把剑,万一灵力不济失控,他可会被乱剑穿心而死。
陈惜之倒不慌不乱,他紧紧盯着叶缓缓,“缓缓,你听我说,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你往好的方面想一下,也许不是你插足,现在遇萤已经离开这里?死了五名弟子,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们一个交待。”
叶缓缓不去看陈惜之,甚至有些失望,“师兄,我对你很失望,我以为你会站在我这边。”
陈惜之浑身一颤,微微握紧了拳头,“是,我是让你失望了,你说我是自私也好、忘恩负义也好,对于我来说,你比遇萤重要。”
叶缓缓虽然朝着陈惜之的方向微微转过头,但她仍然没有去看陈惜之,“师兄,我也让你失望了,那我们持平了。”
她现在离雪莲花不算远,却一点香味都闻不到了,可想而知,遇萤现在有多虚弱。
陈书由道:“缓缓,你知道你大师兄这段时间为了你做了多少事,原本你张羽师父要把你一起定罪,是你师兄一直在想办法为你开罪。你不要乱来了,到我身边来,然后向张羽师叔道歉。”
叶缓缓仍然望着遇萤所在的方向,也不去看陈书由,下一刻,全部人都震惊了。
叶缓缓驱动着十余把仙剑,刺向陈书由胸口。
叶缓缓异常平静的说道:“师父,对不起。你的养育救助之恩,下辈子再报。”
陈书由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徒弟会对自己动手,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十余把剑插进他的身体,鲜红的血液从他的伤口处流出,他也吐了几口血,慢慢的意识变模糊,口中仍喊着:“缓缓,不要做傻事,来师父这里。”
叶缓缓这才看向陈书由,说道:“师父,我拜您为师之后,您教我的第一个道理是,剑士要守护好心中的正义。我心中的正义,绝不是伤害一个毫无攻击能力的善良妖怪。”
叶缓缓挥一挥手,插在陈书由身体中的剑全都离开了他的身体,鲜血喷涌得十分厉害,陈书由直接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张羽看到这,吓得不敢出声,心想叶缓缓连师父都敢杀,又怎会不杀他?
叶缓缓轻轻的抱着就要枯死的雪莲花,御剑到半空中,郑重的宣告道:“我叶缓缓因个人恩怨,今日迫害同门师兄、杀害师父,今天的所作所为,我将一力承当。我在此郑重声明,从此,我叶缓缓和天后山、西江赵氏再无瓜葛,恩断义绝!”
众人一片哗然。
被困在仙剑中的陈惜之眼前只有一片桃花园,待他想起这片似曾相识的场景是叶缓缓的幻术后,她已经带着遇萤离开了。
陈惜之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陈书由,一向内敛稳重的他竟有些站不稳,他慢慢的朝着陈书由走去,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喊道:“爹!爹!”
张羽见叶缓缓已经离开,保卫者他的剑也慢慢的落下,大喊道:“你刚刚没看到吗?就是你师妹叶缓缓杀害了你爹!你爹对她这么好,她竟然修习邪术、杀害你师父,这样阴暗狠毒的人,竟然是我们天后山的弟子?”
看着这一切发生的百姓也开始起哄,“女魔头”、“没良心”、“白眼狼”、“不得好死”、“知人口面不知心”、“可怕”等字眼都用在了叶缓缓身上。
叶缓缓带着遇萤往深山的方向去,极力的御剑着。
她并不是内心特别强大的人,刚刚发生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就像是没反应过来。
她心中很慌,很多的负面情绪涌上心头。不能够专心,她御剑更加是摇摇晃晃,停下时自己都摔着了。
雪莲花又枯萎了一些,叶缓缓连忙给雪莲花浇了些水,但毫无起色。
直到看到雪莲花开始变成黑色,她终于慌了,只好用小薄荷割开自己的手,让自己的血液流在雪莲花上。
一滴、两滴、三滴......
枯黑的雪莲花,开始恢复生机,慢慢的褪成黄色,许久后,又长回了一点点绿色。
但也只是颜色变化了些许,整棵雪莲花仍然是衰败的,和往日的灿烂鲜嫩形成鲜明的对比。
带走遇萤的时候,还是上午,现在她和遇萤待在不知名深山中的一处,她用自己蕴含着阴阳师灵力的鲜血吊住了遇萤的一条命,剩下的只有靠遇萤自己。
她又给雪莲花稍稍加了些水,搬进山洞中,在黑暗阴凉的地方好让雪莲花沉睡。
她一整晚没有离开过遇萤,紧紧的守着它,时刻关注它的变化。到了第二天,只是外出打些水,摘些野果子,继续守在遇萤身边。
第三天清晨,遇萤软软儒儒的声音带着哭腔唤着她,“缓缓。”
这几天,她已经理清了她所面临的境况,以及各种可能的结局。当听到遇萤的声音那一刻,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她将遇萤抱进怀中,眼角微微湿润着,“还好,你活下来了,这样一切都值得。”
遇萤对比武场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她知道叶缓缓为了救她一定牺牲了不少,哽咽着说道:“缓缓,我可能真的杀了人。那一天,我去找你,但不想让他们知道,便让他们睡着了。我的花香是不会害人的,只有安神的功效,只是让他们睡得更好。”
叶缓缓笑着点点头,“我知道,我们遇萤心底善良,只会救人,是不会害人的。这些天你受委屈了,是我没能早些去救你。”
遇萤仍然耿耿于怀,委屈着说道:“要是我真的害了五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缓缓道:“真正的坏人杀了五十个人都不会内疚。当时的事情没有人知道真相,你只要没有想害人的心,就不关你的事。若是你心里觉得愧疚,从今以后,我陪着你,我们去救更多的人的性命,好不好?”
遇萤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一般,眼睛都明亮了起来,“真的吗?你会陪着我吗?”
叶缓缓点点头。
遇萤欢呼雀跃的搂着叶缓缓的脖子,撒娇起来,“还好有你在,素玄嫁人了,要生孩子去了,十月又还不能变成人形,我还以为我要一个人。”
叶缓缓轻轻搂着遇萤,说道:“以后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
遇萤突然问道:“那你不待在天后山没关系吗?你师父会不会又要生气?”
叶缓缓只是笑着摇摇头,“放心吧,我和我师父说好了,我会和你一起,暂时不回天后山。师父也觉得我需要出来历练一下。”
遇萤的脸色没有以往的红润,仍然苍白,笑起来让人有些心疼,“那也是,你太弱了,要好好练剑,我们就可以一起行走江湖,锄强扶弱!”
叶缓缓摸摸遇萤的小脑袋,“好,我们一起闯天涯!”
叶缓缓和遇萤勾了勾小拇指,俩人相视一笑,前几日的不愉快就像一块厚重的乌云,慢慢的飘过,只剩下一片蓝天白云。
素玄怀孕过程中算是比较顺利,并没有呕吐、食欲不振等反应,但坐上马车颠簸起来,就开始犯恶心,只好走走停停,不断的下车歇息。再加上到了老人家的住处,发现老人家确实病重又困难,便留了三天。
于是整个行程比预计的还要晚八天,赵梓旭一直小心翼翼的照顾着素玄,生怕她磕碰着了。
赵澜之和来月芸知道叶缓缓出了事,急得不得了,又担心素玄听到遇萤出事会悲伤难过,考虑再三,就让人在他们回程中三分之二的路程等候着,另外再派人找叶缓缓。
叶缓缓身上并没有带太多银子,赵家给她买的一堆首饰的确价格不菲,还每个月给她不少的零花钱,但奈何都没有带出来。
独自北上流浪的李清箫在事情过了大半个月有余后才听说了这事,便动身往凤凰山方向走去。
独自往西边去的毕珣,通过小妖怪们得知天后山发生的事情,震惊不已。她想去找叶缓缓和毕珣,却不知道从何找起。
药王谷知道遇萤被抓时,已为时已晚。药王谷的医师们愤愤不平,准备前去天后山要回遇萤,但他们远在冰川雪域之上,到天后山也得一个月有余。在他们正准备动身时,就收到消息叶缓缓已经带着遇萤离开天后山了。
“叶缓缓”这个名字,短时间内已经发酵到家喻户晓。
陈书由当天倒在血泊中,陈惜之将陈书由送回房中,请来许多名医,均被告知陈书由伤势太重已在比武场当场去世。
陈惜之愤怒不已,提起剑要去找叶缓缓时,突然感觉周围的气息变了。就像之前的他一直被困住结界中,这个结界突然消失了一般。
他回过头发现,陈书由身上没有一丁点伤,甚至衣服都是完好的。
那层奇怪的“结界”消失后,陈书由马上就醒来了。
待听完陈书由陈述事情经过后,陈书由只是无奈的笑了笑,“那孩子,灵力已经这么强大了吗,可以不知不觉同时施两个幻术,还能持续几个时辰。她既然适合做阴阳师,那就让她去做吧。”
陈惜之道:“爹,现在各大仙门世家都在通缉缓缓,她已经被当作妖怪同党了。缓缓她要面临的,还远不如此。”
陈书由望着窗外的彩霞说道:“她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会把事情弄得这么大。有些事情,到底是命中注定的。”
陈惜之有些自责的说道:“如果我能想出更周全的办法,她也不会被逼得走这一步。”
陈书由道:“剑士本就不该和邪祟打交道,更别说交朋友。这是她做的决定。”
陈惜之似乎猜到陈书由要说什么,有些紧张起来,“爹,现在这么多人追杀她,要是不管她......”
陈书由打断了陈惜之的话,“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管她,当然要管,也只有我们天后山能管,其他门派不能插手。我会和其他门派商量,要是找到缓缓,必须交给我们,他们不得私自处置,也不能动刑。你负责抢在其他门派找到她之前,将她安全的送回来。”
陈惜之离开陈书由的书房后,天色又暗了些,夕阳西下,余晖十分的美丽,他也望着彩霞出了神,随后有些自嘲的摇摇头:他竟然也被叶缓缓骗过去了,竟然受制于她的幻术,竟然真的认为她会杀害陈书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