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自从开始拒绝服用海莉制作的药剂后,她觉得每天精神好多了,这令她非常开心。不过精神太好唯一的坏处就是睡眠很浅,露娜最近在睡觉的时候会做很多的梦,并且这些梦境都显得非常的真实。
这一次在梦里露娜似乎看到了别人的记忆,她看到这人好像身处在露娜的寝殿里,用魔法正在捣鼓着一些白色圆球形的硬块物体。只见这人拿起了手边的一个空药剂瓶,小心翼翼地将捣鼓好的粉末混合着液体倒了进去。
“咦,这人的手看起来好熟悉哦。”露娜想着。
紧接着她看到这人穿上了一件纯黑色的披风,然后感觉到了自己周身环境在变化,这人似乎正在以非实物的形式穿梭于一间逼仄的通道中,四周灯光昏暗,还充斥着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声。
很快,露娜便意识到自己处于柏拉西亚的监狱里,因为她看到了每一间单独的监狱门前都站有守卫。奇怪的是就算她从这些守卫面前走过,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梦里这个人的步伐最后停留在了一间牢房前,房门从外面被锁上了,露娜透过缝隙看到了坐在里面的海莉·沙加,她很是吃惊。此时的海莉跟平时趾高气昂的她判若两人,低丧着脑袋,头发凌乱地散在身后,脸和眼睛都因充血而肿胀了,身上也有不同大小的伤痕。
看到此情此景,露娜的泪水慢慢模糊了她的视线,因为她能够感同身受——这不禁让她想起了自己,多少年来自己何尝不也是这样度过的。原来在别人的眼里,经常以这种形象出现的露娜,看起来是真的很令人心疼,这大概也是海莉会控诉自己是在博取杰西同情的原因吧。
露娜感觉到自己身体轻易地就穿过了牢房的铁门,并且用余光看见这人解开了身上的披风。
此时海莉也抬起头看到了她:“爱丽丝?是你吗?”她看上去有些担忧,凑了上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名为爱丽丝的精灵,“你没有被人发现吗?”
露娜看到爱丽丝递给了海莉那个装好乳白色药水的药剂瓶:“喝了它。”是位年轻女性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冰冷。
“什么意思,迦娜大人改变主意了吗?”海莉迟疑着,她露出的受伤表情是露娜几千年来从未见过的。
“喝了它!”爱丽丝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海莉想了想,最终还是用颤抖的手接过了它。
“这是我制作的药剂,服下后会立刻中毒身亡,当然整个过程你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就像睡觉一样。”爱丽丝说着。
“果然是迦娜给的药……”海莉低下了头,“她还是在怪我。”
“她那边快要成功了,你不该此时被福林城堡的人抓住,你妨碍到她了。”
“我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你啊,孩子。”海莉的眼泪掉了下来,“比起我被抓需要承担的风险,我更加不想让你暴露出来,你明白吗。”
“我明白,你做的事情我其实一直都明白。但是海莉,再过几天穆拉德将会以‘破坏宗教信仰’的罪名把你从柏拉西亚监狱押解到梵拉会。”
海莉愣住了。
“对于你这种有价值的犯人,梵拉会从来不会心慈手软的,他们会动用一切可以使用的禁术来撬出你脑袋里知道的所有事情。你要是落在了穆拉德的手上,我们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爱丽丝轻轻摇着头,“你和迦娜几千年来做的所有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海莉此时脸上的表情渐渐的平静下来,她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看来福洛瑞丝最终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过多的选择。”
尽管眼前这个精灵折磨了自己上千年,但是看到她绝望眼神的时候,露娜心中仍有些动容。
“别傻了,海莉,福洛瑞丝早就背弃精灵族了,这个你是最清楚不过的。”
她坐在原地,笑着点了点头:“是啊,都以为我们祭司身后站着是‘大地之母’,她会随时保护我们。可是谁也不会想到我们身后只有悬崖,稍不留意跌下去就会分身碎骨。”
“现在没有办法了,只要被穆拉德抓住了,我们四千多年的心血和蛰伏全部都白费了,所有的计划也泡汤了。”爱丽丝转头看了看门外巡逻的守卫,低声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你最好自己喝了。海莉,你也算是我的教母,有大恩于我,我不想到了临了把事情搞得这么难看。”
“好,我会喝的。爱丽丝,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做一些心里准备,毕竟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海莉举着乳白色的药剂瓶呆呆的观察着,说道:“我对过去的事情感到非常抱歉,孩子,你知道的,我主观上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或者她。”
露娜在此时感受到了海莉发自内心的真挚道歉。
“我知道,虽然我不认同你的行为,但是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出发点。”爱丽丝转过身来背对着海莉,“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忠于迦娜,我不会因此恨你,你更不用因此感到内疚。”
爱丽丝重新披上了披风,似乎已经准备离开了。
“是啊,迦娜是我唯一的朋友、唯一真正在绝境给过我关心和温暖的人,我这一辈子为她做的这些事情也算是报恩了。”
此时露娜明显感觉得到爱丽丝流下了滚烫的眼泪:“你照顾了我两千多年,我也不想你死,但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请你原谅我。”
海莉笑着回答着:“逼死我的人不是你,孩子,是汉密尔顿和斯图尔特家族。要记住,是他们害的我们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
“我知道,海莉,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爱丽丝的声音简洁却坚定。
“当我们知道自己曾经信仰的东西崩塌了,但却依然选择留在这个残酷的世界,这个行为是很勇敢的。与我相比,我的疼痛是一瞬间的,而你的是漫长的。爱丽丝,你要加油,挺过去。”
露娜听到海莉“咕噜咕噜”的喝下了药剂,此时爱丽丝转过身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海莉在她面前慢慢倒去了。
“不……”露娜眼眶一酸,在梦里也哭了出来。她醒了,摸了摸枕头,全是泪水。“原来是梦啊……”露娜在床边呆坐了一会,过了好久才能从悲伤的梦境里缓过来。
可正当她站起来时,在无意中看到了桌上留下的一张信笺。露娜走了过去,她开始阅读着,然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苍白。
“有人吗?有人吗?”露娜大喊道。
从门外走进来了一个露娜从未见过的精灵侍女,她怯生生地向露娜行了礼:“圣女,您有什么吩咐吗?”
“海莉·沙加死了吗?”露娜焦急的问着。
“是的,听说她四天前在牢狱中自杀了。”
露娜听到消息后忽然感觉天旋地转——在精灵族,所有供奉“大地之母”的神职都是不允许自杀的,因为自杀被认为是对神灵的亵渎和对生命的侮辱,选择自杀的信徒是要被剥夺生前所有享受的荣誉和供奉的。
“圣女,圣女……您现在不能出神庙的。”新侍女在后面拦着,可是露娜一把推开了她,侍女重重的往后跌了出去。
“对不起。”露娜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她随手拿了件素服,用面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跑了出去。
此时小时候模糊的记忆在她快速的奔跑中一点一点都涌上来了——那是她还跟着树精们生活在埃尔瓦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了,对,是海莉,就是海莉每个季度拿着供奉给树精们的养料来看她,并且换取树精们对露娜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还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次自己手中的果子没有拿稳,掉到了地上摔碎了,自己因此伤心的大哭了起来。那时小小的露娜身高才到海莉的大腿,海莉蹲下身来安抚着哭泣的露娜。当时的露娜根本不懂得精灵语言,直到今天才想起来才知道海莉对她说了什么。
此时露娜已经来到了福林城堡的最外围处,她看到了前面围满了围观的精灵。露娜粗鲁的一层层地扒开了挤在一起的群众,挣扎着走到了第一排。
她用手捂住了嘴,全身冷得开始发抖——海莉已经枯槁的尸体被挂在福林城堡的外墙上,她的身体已经发白了,手脚僵硬地被绑在支架上,头发乱糟糟的,跟露娜在梦里见到的情形是一样的。
最后露娜退出了人群,眼神呆滞的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封信笺仔细端详着,上面清楚的写着:
“海莉的尸体会被挂在福林城堡的外墙上,你还可以去见她最后一面。
对了,你想知道我是谁吗?取得‘莉莉丝之镜’后在月圆之夜我会来找你。
顺便,你要是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你爱慕杰西这件事情将被公之于众,并且在牢狱中的米歇尔也会因此而死。
落款:爱丽丝。”
露娜现在明白了,她看到的一切可能不仅仅是梦而已,很可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是这个叫爱丽丝的生物逼死了海莉并且伪造成了她自杀的样子,可是自己为什么能看到这一切呢?
露娜下意识想到了求助于杰西,可是很明显留下信笺的爱丽丝已经封死了自己去找杰西的可能。露娜也了解到了爱丽丝有能力随意出入监狱并再次以同样的办法杀死关在里面的米歇尔,她不想再害米歇尔也因此失去生命了。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能找到有关“莉莉丝之镜”线索的地方。露娜游荡在街上的脚步不再缓慢而踌躇,变得快速和坚定起来。
但在露娜的脑袋里此时仍然回荡着的是小时候在埃尔瓦,果子掉在了地上海莉曾经安慰她的话:“别哭了孩子,再坚持一下,你妈妈就来接你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