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山就在前方,如何上山,却是个问题。
因为,山前还有山,山间有深谷。
“我们所立之处,是无忧山的辅山,相隔将近百丈而已。过去,就到了。”听语气,林清伦讲得很轻松。
“我晕,‘百丈’还叫‘而已’?”余失平时四处闯荡,胆子也算是比较大的,可望了一眼深谷后,不禁一下子足软:“可是,怎么过去呢?对面之山这么远,没桥没梯的。再看看这悬崖,深不见底的。师父,这总不能一下子跳过去吧。一个失足跌入谷底,可就是粉身碎骨了。”
他两手一摊,望着师父不再说话,心中暗想:说得倒轻巧,吓唬我年纪小吧。我倒要看看,你这老家伙是怎么过去。
林清伦也没搭理他,身上衣服呼呼地鼓了起来,就像充足了气一般,然后两手向后一挥,整个人便似滑翔的鸟儿,向着对面山峰飘去。
这一幕,直把余失看得是目瞪口呆,这下总算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原来武灵高手是这样子的高啊,自己以前练的所谓“武术”,已经限制了自己的想像,看来跟“武灵”一比较,真的连盘小菜都算不上。
想到此处,他心中倒也一阵狂喜,以后若把这本领学到手,那还得了。还没容他继续喜滋滋地想下去,余失忽然感觉到不对:师父已经过去了,我还在这边啊,自己又没有飞过去的本事,这可咋办呢?
林清伦已化作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对面的山峰某处,但他的声音却从对面传来:“天涯,你过得来,就算正式入我门下了。我在无忧山顶的清风厅等着你。”
两人距离虽远,但这声音却像在耳边说出的一般,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晰。余失不知,这是明镜门的百里传音之功,属武灵的绝学之一,不到七阶以上,万难达到这一效果。可他无暇考虑这一点了,顾着心下着急,两手作喇叭状大声喊道:“师父别走,别走,弟子不知怎么过去啊。”连喊了数声,却始终无人回应。
无计可施之际,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会再说。还没坐上一会,从对面山峰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余失连忙爬起来循声看去,一道线状的黑影破空而来,“笃”的一声,牢牢钉在辅山的崖边。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极细的钢索绳,将两山连接了起来。是哪位高人运功扔过来的,还是机关发射过来的,现在还无从得知。不过余失已经明白,这就是提供给自己过去的工具了。
他先趴在崖边用手试了试,感觉还是比较牢固的。
余失脑袋中飞快地转起来:不过去吧,好容易有安身之处,这样机会恐怕这辈子也别想了,况且既已答应拜师,不过去让小爷的面子往哪搁;从上面走过去吧,这是不可能的,自己的平衡能力没那么强,稍有不慎,可就是万劫不回了。
思前想后,他最终决定,用最保险的方式——手脚并用爬过去。出发前,他先双手合十,心中默念:上天保佑,让我平安过去登上山门,让我学成神功名扬天下,让我找到双亲问明身世。
念叨完毕,他将心一横,攀上了钢索绳,手脚配合慢慢地向对山爬去。前一、二十丈倒也顺利,再往前就开始难受了,尤其这钢索绳勒在胳膊和小腿上,既吃力又吃痛,实在不好受。
好不容易坚持到了半途,山风又来捣乱。这山里的风甚是奇怪,不仅风力强劲,而且风向不定,余失的身子被吹得来回直晃,消耗了他不少体力,并且直接影响到前进的速度。他不敢松手,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咬着牙继续向前爬去。
平常在陆地上,这百丈的距离确实不算远,可攀爬这细细的钢索绳,加之又有坠下深谷的危险,则是另一回事了。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壮汉,也未必有这个胆子和能力。可余失毕竟也是四处卖艺的人,年纪虽小,胆子却比寻常人大了好多,加上好歹会一些粗浅功夫,也能派上用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耗费了小半个时辰、克服重重困难之后,余失终于离对面越来越近,逐渐攀到了山崖之边。他心中大喜,用尽身上最后的力量,一个翻身上了对面的岩石。
上来之后,他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瘫倒在地,呈大字形闭眼平躺下来。以前虽然饥餐露宿,但这般消耗体力,还有皮肉之痛,这还是头一遭,浑身酸痛难忍,再也不肯起来,真心感觉这块大岩石,比以往睡过的所有的床躺着都舒服。
偏在此时,一个质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享受:“林天涯?”
他不情愿的睁开双眼,只见一青年男子,白领子、青衣衫,肩佩一柄长剑,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余失还未反应过来,心中想:林天涯?林天涯是谁?
男子见他没有作答,又提高音量问了一句:“你是林天涯?”
余失这才回过神来,“林天涯”不就是师父赐给自己的名字嘛。他仍懒得起来,有气没力地回了句“就是我”。
男子嘀咕道:“怎么是个叫花子?而且,而且一点儿武灵修为基础都没有。师父为何会选上你?”
余失自知现在形象不佳,可听得心中不满,便一骨碌爬了起来:“我不会武灵不假,可我不是叫花子。我多年行走天地之间,师父见我天资过人,所以挑我回来做嫡系弟子,你敢说师父的眼光不行?你又是何人?”
“小小年纪,脾气倒是不小。”男子倒也不与他计较:“我是明镜门嫡传的第七位弟子,姓李,单名一个焕字,也就是你的七师兄了。师父召你现在前往相见,天涯师弟随我登山吧。”
“现在?立刻?马上?”余失想着身上的酸痛就难受:“师兄能否容我再稍事休息,我这力气还没有回来呢。”
李焕忙道:“不行!你刚来门中,自是不知,师父素来治下甚严,一旦有令,必须即刻执行,否则必遭责罚。”接着又说:“师父遣我来召唤你,如果不能按时带到,连我也会受牵连。”
余失已经听出,这七师兄是个本分憨厚之人,顿时来了鬼主意,故作可怜状:“师兄你看,我年纪小,力气更小。我随师父马不停蹄地赶了六天的路,刚才又被这钢索把我力气都耗尽了,实在是,实在是爬不动这座高山了。”
李焕倒也实在:“那如何是好?师父可是有令的……”
余失道:“我确实走不动了。若是只我一人受罚,倒也罢了。可万一因此连累师兄,倒是我的不是了,怎么过意得去。不如,不如……”连说两个“不如”后,他故意停顿不言。
李焕反倒急了:“不如怎样?”忽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不如我来背你上山吧。不过,等快到峰顶时,你得下来自己走,不然师父看见就不妙了。”
余失一脸诚恳地说:“怎么好意思劳烦师兄,不过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窃喜:真是个实在人。
李焕的武灵已修习至五阶,背个少年上山并不费力。余失也乐得不费力气就能登山,心中大快,一时没忍住喊出声来:“无忧山,明镜门,我来啦!”
李焕连忙回头“嘘”了一下:“噤声!门规第二十五条,禁止大声喧哗,不然也会受到责罚。”
“好的,好的。”余失压低声音答应了,心下又想:真是个实在人啊。
便在此时,听得身后“嗖”的一声,回头一看,原是那钢索绳又快速地收回,不知所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