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从御书房归来，谢寰想了许多事。
久远到多年前未曾穿越的时光。
那时候的她是什么样的呢？
大概也曾有过一时的风光，一夕之间坠入谷底，众叛亲离。
没能等来一句安慰，却只等来一场大雨，浇灭她所有的希望。
所亲近之人皆指责她面目狰狞，太过脆弱，逃不过暴风雨般的摧残，栽倒在泥里再也没能爬起身来。
却从未有人想着扶一把，递一杯热茶，絮语安慰。
那个世界的她，活着，却失去了希望。
这个世界的谢寰又何尝不是一样的胆小懦弱。
只能躲在水华宫的宫墙后头，盼着望着，打心里希望宫里那些肮脏麻烦的事情不要找上自己。
还要再过几个年头才能想明白，一昧避世并不可真正解决麻烦。
不论如何，那些被忽略的问题并不会消失，只会愈演愈烈。
只可惜，曾经的谢寰、如今的素凝，都未相通这一点。
回了正殿，瞧见丫鬟们脸色有些奇怪。
问了才知，原是水华宫里来了位不速之客，说是公主的旧识，非要在寝殿等着公主回去。
“什么样的客人会径直闯进公主的寝殿？”
通报的丫鬟不解，紫玉同样不解，谢寰又何尝不是。
待真正见了，才知道来的原来是位稀客。
三年了，如今再见，就连那位稀客本人都煞是震惊。
曾经亲密无间的主仆，终究成了如今这幅模样，神情里满是陌生。
“公主。”
曾经的清溯总也是喜欢笑的。
但如今这张脸上早已不见了笑容，面对她的时候，只剩几分成熟稳重，隐隐有些拘谨。
“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人顿了顿，缓缓起身。
心中酸涩，有些不是滋味。
从前她从未对公主行过如此大礼。
三年前从牢中被陈岭从牢里救出来的时候，公主早已启程去往梁国。
她亦没能见上公主最后一面，三年来，她一直颇为遗憾此事。
行此跪拜大礼，亦是这三年来清溯一直想做的事情。
三年前公主出嫁的那天，她本应该好好给公主送别。
可谢寰却不这样想，从前虽是主仆，但胜似姐妹，未曾见得有多少礼数，但却开心自在。
可如今这屋里的气氛却这般凝重。
即便如此，谢寰亦不会忽略她头顶的盘起的发髻，已是一副妇人的装扮。
原来此前她说有心上人是真的。
好在临走之前，皇叔叔给的赏赐谢寰留了一半给她。
如今见她只一副银簪，实在朴素，关怀的话语到了嘴边，却不想被刚刚起身的清溯打断。
紫玉此前一直很是好奇，细细打量着此人。
“公主，近来可好。”
“你呢，最近可好。”
“奴婢很好。”
清溯终归是还是注意到了谢寰的眼神。
“公主，奴婢三年前便已嫁作了人妇，夫君待奴婢很好，一切安好。”
谢寰看着她再次俯身，一言一行规规矩矩，进屋这片刻，脸上却始终不见笑容。
“你所嫁何人？”
“陈岭，陈将军。”
谢寰有些恍惚
“三年前那个侍卫？”
“是的。”
这一句，紫玉有些听不明白，如今的陈统领宫内谁人不知。
身边几位宫女也不是不曾动过心思，没想到，陈统领竟然早已娶妻，娶的还是眼前这位。
说起来，这宫里没人太多，像清溯这般只能算的上清秀的，叫那些痴迷陈统领的宫女瞧了去，定会嫉妒了去。
“此次进宫是为何事？”
显然是听出了谢寰语气中的不耐，清溯慌忙抬眼，神情更为拘谨了些，却不知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这才惹得旧时的主子心生不悦。
“有话便说，此间没有外人。”
紫玉闻言，心中一暖。
紫玉何德何能，有幸能得公主这般信任。
“公主。。。”
清溯几番欲言又止。
“公主。。。我。。。”
“莫非你也是来当说客的，想劝我不要做那辅君公主？”
“清溯，为何？”
清溯张了张嘴，许久，才道。
“公主，如今朝中局势混乱，若是做了辅君公主，有何须让自己身陷泥泞。”
“奴婢还记得，公主从前是想离开皇宫这座囚牢的。”
“清溯。”
谢寰眼中的不耐更甚。
“此番你是为谁而来。”
清溯如遭雷击一般，一瞬间失了言语。
“公主，奴婢只是担心公主日后。。。”
谢寰再次打断她。
“清溯，那日在城门口，可是你？”
“是。”原来公主都知道了。
那两个守城卫亦是她叫过来的。
“你说你如今很是幸福，可直到此刻，本宫都未曾从你脸上瞧见半点笑容。”
“清溯，三年了，你变了。”
清溯还欲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至于你说的事。”
“本宫不做那辅君公主，并不意味着那些人不会对付本公主。”
“归京那日你不瞧见了，在这偌大的京城里，本宫甚至不知是想要我的性命。”
“若是我不做辅君公主，皇叔叔死后，本宫又当如何？”
清溯终于垂下了头。
“公主就不曾想过离开皇宫吗？”
“本宫是大周公主，为百姓操劳乃是天经地义，清溯，你当真不愿说出真正的缘由？”
她与公主之间当真是远了，如今连称呼都变了。
清溯按下心头的酸涩，扭头看向谢寰身后的丫鬟，她如今也做了夫人，一眼就能看出，那丫鬟是个伶俐的。
如今她二人谈话，亦未曾避开此人，约莫是公主信任之人。
多年未见，她如今成了旁人的夫人，而公主的身边也有了其他信任之人。
“朝中混乱，忧心公主安危是真。”
“公主若是不想听，臣妇不说便是。今日来了许久，我家那口子也该担心了，臣妇告辞。”
谢寰静静站在门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落日夕阳将身后的影子拉长，有些寂寥。
紫玉这样想。
这宫里的谣言万般，还不尽是些可怜人。
如今竟到了她谢寰自己的头上。
原本她还是有些不愿做那个位置，却不想有人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惜将清溯叫进了宫来。
此番也不知是太后，还是朝中他人所为。
她并不聪慧，要不然这些年就不会在这深宫里躲着了，可她已经藏得够久了，如今也是时候下定决心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