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薨了，如今这宫里宫外都是皇后娘娘做主。”
“长公主还是快些收拾收拾离开皇宫吧。”
同是公主，这位可比起方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召人欢喜多了，葛公公忍不住提点了几句。
那双眼睛，的的确确像极了皇上的。
不过回京几日，皇叔叔便离开人世。
是她疏忽未曾察觉，在这偌大的宫里，谢寰那位皇叔死去，收益最大的是皇后。
“公公，谢寰有一事相求。”
葛公公刚刚转身，便听见这样一句，扭了头来，却是没说话。
至于答不答应，得听完她的话在做决断。
谢寰当即明白过来葛公公的意思。
这个时候可不能贸然答应旁人的要求，万一得罪了掌权者，那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公公放心，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想再出宫之前见上皇后娘娘。”
葛公公转了转混浊的眼珠子，他在这宫里待了三四十年了，先帝在的时候他便已经入了宫。
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如今既已做不了那辅君公主，长公主又何必想着见一见那位小皇子。”
“公公误会了，谢寰想见的是皇后娘娘。”
竟是个痴人，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见那小皇子一面。
见皇后娘娘一面不过是个幌子。
“可惜，公主这个忙，公公帮不上了。”
“倒是能送公主一程，早些离开皇宫这个鬼地方。”
“听说，有人想见我？”
一袭红衣的皇后娘娘忽然出现在众人身后，手中牵着的正是年幼的小皇子。
众人均是一愣，谢寰和那位葛公公自然也不例外。
谢寰瞧得仔细，皇后娘娘这几年倒是没什么变化。
小皇子她却尚未见过。
大抵皇叔叔下完御诏，那个时候身子早已是穷途末路，已然顾不得这些。
“但皇宫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身在皇家身不由己。”
“所以皇上死前收回成命，特许放你出宫。”
“皇宫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怎么，你不愿意离开？”
“怎么，想留下来陪你皇叔叔走完最后一程？”
“皇后娘娘不必多虑，谢寰定会出宫，只是想再出宫前见一见皇后娘娘。”
奶娘上前牵走小皇子。
萧皇后雍容得抚了抚袖口。
“都先退下。”
包括葛公公在内的那一行宫人都十分得意外，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临走之前，葛公公偷偷回眸瞄了一眼二人，远远瞧见二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禁不住惑然。
“人都走了，究竟什么事赶紧说吧，趁着本宫还剩那么点耐心。”
谢寰恭恭敬敬行了礼。
“谢寰不过是想在出宫之前见一见皇后娘娘罢了。”
“此处已经没了旁人，你若再不说，本宫可就走了。”旁人都说，长公主谢寰长得有几分像她的那位叔叔，却没几个人记得，她那副容貌，分明长得像那个人多一些。
就连那温和谦柔的性子也是像极了的。
而今不过数十年，除了自己，似乎谁都忘了当年的那位太子妃也曾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
又是这样的神情，似乎正透过自己看着一位故人。
谢寰正这样想着，萧皇后却忽然开了口。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像极了那位难产而死的太子妃娘娘。”
谢寰愣住。
“未曾。”对于这具身体里穿越而来的孤魂而言，她从未见过的那位生母？
“当年她和你一样，都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儿。”
萧皇后的眼中竟有些许的惋惜，似乎很是怀念从前那位太子妃，让人不禁想知道当年那位先太子妃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女子。
“这班说来皇后娘娘是认识生母？”
“准确的说，三年前又或是更久之前便是看在那个人的份上，本宫才会考虑放你一马。”
莫非当年萧皇后提议将小公主生养在水华宫也是因了这一层缘故？
“皇后娘娘，谢寰有一事想问皇后娘娘。”
“何事？”萧皇后侧目望着她，神情骤然有些阴冷。
“过几日便是小太子的生辰，届时谢寰可否进宫看一看。”
“方才不是说了，这皇宫未必是什么好地方，进来容易出去难，既然都出去了，就莫要想着再回来了。”
“好了，本宫忙着呢，皇上去后，这宫里大大小小诸多事宜都落在了本宫肩上。”
临走之前，瞧上一眼坐辇旁站着的人，冷然一笑。
就当是便宜她了。从此往后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唯有如此，萧皇后才能报了那人的恩情。
思及，萧皇后禁不住薄凉一笑。
她萧临何曾记过他人的恩情。
谢寰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轿辇，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先太子妃，这具身体的母亲，到底与萧皇后有着什么样的关联。
皇上去世，萧皇后掌权，太后那里却没有动静。
出宫之前，还得去一趟太后的寝宫。
在坤宁宫外侯了一个多时辰，除了门外当值的小宫女外，愣是没有瞧见其他人的身影。
时近中午，日光烈了起来。
嫦玉瞧着自家主子唇色微白，心中忧虑，焦急的看向殿内。
经这一盼，竟当真听到殿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来的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女婢，听竹。
“太后问公主，为何还未出宫。”
“谢寰出宫之前，自得拜别太后娘娘。”
听竹闻言沉默良久，眼神中藏着几许打量，终是道了句随我来。
辅一进入殿内，一股温和雅致的香气扑面而来。
香檀，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檀香，用料名贵且极为考究，制作不易，宫内的顶级香师岁制不过四百余支，仅够宫中一人的用度。
进了里间，瞧见太后侧卧在塌，握着绢帕，轻拭眼泪，满面悲痛憔悴。
“参见太后。”
“听闻你急着要见哀家，可有急事？”
“皇上逝去，如今哀家这心里头难受，可没心力管你那些事情。”
“并无大事，出宫之前不过是想着跟太后娘娘道个别。”
“好了，如今哀家的面你也见过了，那便出去吧。听竹，送客。”
太后冲着她挥了挥手，自始至终未曾正眼瞧过谢寰。
皇上逝去，宫里迅速换上吊唁的白装。太后哀恸，宫人落泪。可这宫里的气氛却算不上哀伤。
太后痛心不愿意见到皇上的尸身，躲在这繁华的坤宁宫里独自垂泪。身畔伺候的宫女却都面色如常。
太后娘娘又当真是为皇叔叔的死而难过吗？
太后扭头瞧见谢寰未动。
“怎么，不想走，想留下来陪你皇叔叔？”
谢寰行了大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