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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上天下

第十一章 附骨之疽

剑上天下 晴问雪 3503 2020-06-24 20:18:22

  努力的尝试并没有带来好的结果。这些莫名的固状物,有着极高的韧性,很难啃下,而若要靠扭头这种拖拽的方法,又会造成身体的摇摆晃动,这将导致身体下沉加快,得不偿失。

  杨庭晚决定先行放弃。他发现随着自己一动不动,身体陷入这片沼泽四的腐尸之中的速度会不断减慢,随后便处于一个相对于静止的状态。杨庭晚知道自己必须妥善的思考对策,而不是一味的尝试。

  阴沉而又寒冷的气息再次扑面而来,侵入骨髓的寒冷,让刚刚恢复身体支配权的杨庭晚有了一种久违的别样体验。那种寒冷好像是一根根细小的针在他的体表来回的穿梭,又让他似乎想起了之前的那种体验。

  杨庭晚不禁想到,莫非之前所经历的那些,其实只是自己在身体缺乏支配权,无意识的情况下,这尸体给他腐蚀性、刺痛的感觉,只是被他幻想成了那位大尊者,用风之手掌包裹他的感觉。

  那么按照同理而言的话,如果没有伏塔令再次为他提供暖流,那他最终会在寒冷与痛苦的交织中走向死亡。静止无法保证他继续活下去,必须在短时间之内尽快想出一个解决的方法了。

  杨庭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思索一下解决的出路,但身体里突然弥漫出来的酸楚的感觉,让他打不起精神。长期泡在这里不断的经受各种考验,让他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他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不能睡,不能睡,他反复提醒告诫着自己。

  活下去,活下去,他脑海里浮现了母亲的身影。浮现了如今还生死未卜的那些出生天的哥哥姐姐。浮现了杨府后院池塘,荷叶撑开阳光,湖水闪烁涟漪那种充满生机的生命的感觉。浮现了池塘边那个来访的,笑的可爱的小姑娘。

  但这些形象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

  疲惫疲惫,为什么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精神已经折磨了这么多次的情况下还是容易昏昏欲睡。但是身体好像却仍然充满力量呢?

  杨庭晚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没有察觉到的细节。一些早该被发现的细节。他不敢确定自己在这里到底呆了多长的时间,但是可以确认的是,时间一定不短。至少可以从浑身那些已经凝固了的腐蚀物的液体上来看,凝结成好似身体的一部分的那厚厚的一团绝对不是几个月能够办到的。

  而这里只有这一个腐尸,即便伏塔令能续给他一些能量,让他不足以死去,但却不能让他的身体体能还如此充沛。莫非他身体依旧充满力量的原因,是因为,就是因为这样一具已经腐烂掉的尸体?

  他为自己这个想法打了冷颤,因为这要从表面上来说这句腐尸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形体上的衰败。腐尸依旧呈现一个整体的状况。如果真的是有一部分被他身体吸收了的话,那说明腐尸身上应该有一个部位没有被他注意到,或者莫非它吸收着能量,还远远不足于衰减到在这样一个腐尸。无论这两个情况,都会有些出乎意料。

  到这个时候,他才开始认真地尽可能地去打量这个腐尸它的全貌。从大小上来看的话,这具尸体体型至少是他体型的数倍。从尸体腐烂之后的粘性以及里面没有生出虫子等等迹象看的话,这具尸体成为尸体之前想必你是个庞然大物吧。

  但杨庭晚的阅历实在是有限,无法准确的判断出这到底是一头什么动物。但从这个形状,长度宽度比较上来看的话,杨庭晚觉得这很像一匹大的狼。而自己所陷入的应该就是狼的腹部。

  杨庭晚仔细想了一想,自己的腹部有什么东西,看看这头狼有没有少。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不知名的玩意,在腹部下面。该不会是那个东西吧……杨庭晚莫名有了些羞赧,不会自己是靠吸收狼的鞭才活下来的吧。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匹狼不一定有。

  应该是尾巴吧,杨庭晚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那些腐烂的脓水凝结成的固态物之中,好像隐隐约约是有一些细小的长长的东西,就如同琥珀里面尘封着的毫毛。再想到那些痛彻心扉的痛苦,带给身体的刺激,好像是一根根细小的针扎进皮肤,然后在体内不断的穿梭交织刺激,都很符合狼毫的特征。

  既然这种东西能被他缓缓地吸收,那么他可不可以尝试吃了呢?一想到这个话题,在结合自身周边的那种潮湿异臭,杨庭晚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撑开,胃想要往外面翻涌出来一样,这哪里是一个正常人能够接受的呢?

  即便自己死了,也不会尝试这种恶心的事吧。杨庭晚在心里默默的发誓,一定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的。

  过了没多久,黑暗之中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声音。

  杨庭晚突然发现,身体虽然对这些东西有些本能的排斥,但从根本上来说,他毕竟在这里面陷了这么久,他自身还是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就好像他的皮肤早就不抵制这种东西一样,他的舌头和牙齿同样也不太抵制,他并没有尝试去解决,而是选择一口吞下了那块刚刚好不容易啃下来的那块东西。当然,一股异味还是不可避免的,在他的口腔之中留下。

  短短的一瞬之间,他就想想刚刚吞下的东西,通过呕吐的方式排出来,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为了不避免身体太多的晃动,他慢慢的用手伸过来,再堵住了自己的嘴巴。他的手臂上全是那种凝固物,因此如果他想吐的话,他就会强迫自己再咬一块吞下去。他逼迫自己接受这种方法。

  被吞进去的那一块异物到了胃中并没有安分下来,杨庭晚感觉到自己的肠胃里面有一股能量在不断的激发,好像如同一个活的生灵一样,想要从里面挣脱出来。随后这种痛觉微微的消散,但紧接着又迎来了更大的爆发。那种之前已经无数次品尝过的,被针穿梭撕裂的痛苦,再一次的上演。只不过这次主要是从身体的内部爆发出来,痛觉甚至比以往还要强一点。杨庭晚对准自己的手臂,默默咬紧牙关。

  他还可以忍耐得住。

  因此他选择再咬下一小块,然后吃下去。这一次他尝试咀嚼。

  奇怪的是,如此具有腐蚀性的东西在口腔之中虽然留下并弥漫出了鼓鼓的恶臭,但它的味道竟然还不错,除了有些最开始的酸苦之外,之后伴随着唾液的分泌,竟然慢慢的呈现出一点甜味儿。这浅浅的甜味之中,竟然还蕴藏着一股旷人心肺的,非常浓郁的力量。直到这一刻,杨庭晚终于可以肯定他的确是吸收了来自腐尸的力量。

  确认无误之后,也没有想太多的结果,杨庭晚开始对着自己右手手臂上的那些凝固物就是一顿狂啃。随着种种感觉,从陌生变到熟悉,他也不觉得有那么恶心了。只是胃里面的那种痛楚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强烈,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停下来。而这个时候他手臂上已经被啃食了接近1/5了。

  直接吃掉果然比把他撕扯开丢掉要快得多,杨庭晚默默的想到。不过这样的坏处也很明显,那就是他的口鼻之上都沾染了这种污秽之物。而在最初的时候,他只是脸庞上附着了一些。

  随后是胃里不断腾涌的痛楚。不过杨庭晚并不显得介怀。可是慢慢的,慢慢的,那种痛苦,愈发的强烈。随着后来吃的东西像是一团团烟花一样在胃里面爆裂开来,散发出它本来应有的力量。痛苦不再像是绵绵细雨一般而更像是铺天盖地的暴雨。好像利剑划过,如同雷霆坠落。所以痛彻心扉的撕裂感和剥离感远超一切。杨庭晚不敢昏迷,不敢陷入沉睡,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伏塔令了。他无法保证自己是否还会被暖流默默的唤醒。

  挣扎与晕厥,挣扎与晕厥。杨庭晚逐渐控制不住自己,让自己保持那样一个静止的状态了,他开始不断翻滚,想要摆脱那种难以为继的处境。他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向下沉陷,一瞬之间竟然比他之前陷的还要多,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可这都对于缓解痛苦无济于事。

  他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恢复的身体的支配权还不如不要了也罢,那种更加具有质感的,更加强烈的痛苦,让他实在是痛不欲生,那久违了的想要去求死的心里,也在他心中顿然出现。

  但他并没有注意到的是,他体内好像有一股能量从身体之中渗透了出来,以液体的方式慢慢的流通贯穿浸润他的肌肤,又再一次弥漫他的身体。那种浸润在皮肤表面上的液体所形成的触觉被痛苦完全的压抑了下来,而形态由于它的肌肤表面被那种固体附着物包裹起来他也并没有办法感觉到。

  终于终于他想放弃了,他想摆脱着持续不断如同附骨之疽的刺痛。但他突然发现他好像忘记了怎样去晕厥,因为不断的在晕厥的边缘上触碰着,他忘记了。他的神志依旧清晰。

  这注定是让人无法解脱的,不眠的日日夜夜。度日如年,度日如年。而那种在昏厥边缘上,却又不知道为何始终被刺激着维持着的精神状态,就在这看似漫长感觉也很漫长的光阴里,堆叠。

  直到最后他也无法接受那种痛苦,只是感觉到想要逃避,想要抵抗。最后这种痛苦停了下来。杨庭晚整个人已经彻底的陷入了腐尸所化的那团固液态粘稠物体之中。只是因为那种痛觉和里面散发的能量,让杨庭晚觉得并不是那么寒冷。他竟然感觉到身体还有一些温和。只不过他的处境变得极不妙,虽然暂时摆脱了寒冷,但是他此时只有整个头还有胸部,靠着背躺的姿势,露了出来。

  他不敢再尝试啃食或者是咬掉的方法去减轻自身的重量了,那种痛苦即便是再轻微些,他也不愿意再次承受了。刚刚从极限的边缘恢复过来的精神显得非常的脆弱,他毫不怀疑如果让自己重来一次当初的那种情况,他可能还是不会晕厥过去,但绝对要活活的痛死。

  杨庭晚渐渐冷静下来。他需要让自己的精神和体能得到一定恢复。绝境与痛苦宛如附骨之疽,他不能让自己乱了阵脚来使局面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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