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我陆云山,想必你就是张半城的公子张琪文喽。”
“没想到你这个山中野人晓得本公子的雅号,本公子可是益州城……”
“知道知道,益州城数一数二的跋扈子弟,长得丑还不自知,到处招摇,人称‘胖大虫’呗。”
座中一阵哄笑,张琪文本想在江湖门派面前抖个威风,不想倒吃一耙,涨得满脸通红,便朝陆云山扑了过去。
陆云山自幼便在云隐山上习武,身手轻快敏捷,右腿一绊,便扑倒在地。
“哎呦,我腿疼,秋蓬,海遥,快来扶我!”
两人会意,忙凑了上去。
“陆云山,你还真是不要脸,你动手在先,还装模作样地喊疼,真是岂有此理,今天就让本公子教训教训你,还不给我打!”
几个小厮听令开始摩拳擦掌,陆云山轻蔑地朝他们一笑,区区几个莽夫自然不是他落月门大弟子的对手,师弟们也并无帮忙之意。
剑未出鞘,几个转身,已是快无踪影,那些人便倒在地上呻吟,张琪文气得咬牙切齿,猪头涨的活像个河豚。
顾千暮端着两壶茶走了出来,“道长,您要的文君。”
眸子是那样的清冷,定定地看向陆云山,正看见了他嘴角那抹轻蔑。
“张公子,今日落月门包下了小店,恕不接待。”
“走,益州最好的茶楼还不是我张家的!”
风波初平,陆云山又打起了顾千暮的主意,一个年纪轻轻又如此出众的人着实引人注意。
“掌柜,多谢你把那家伙轰走,不知尊姓大名,怎么称呼啊?”
脸上是与刚刚截然不同的笑,很暖,像春天的朝阳,爽朗干净。
“鄙人姓顾,顾千暮。”
那唤作海遥的少年闻言接了一句:“顾掌柜这名,听起来如此柔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姑娘呢。”
陆云山笑了一下,教训道:“海遥,不得无礼。”
“无妨。”
顾千暮转身去端菜,心中暗自思量,无名无姓总是惹人生疑,倒不如直接告诉他,让他断了查我身世的心。不过,今日似乎得罪了张家公子,日后的生意怕是难做了。
一转身,撞在了一人身上,定睛一看,是陆云山的笑面。
“顾掌柜,我来帮你端吧。”
一手接过案板,一手往顾千暮袖里塞了个东西,硬硬的,凉凉的,顾千暮察觉是把兵器,忙声道:“道长这是何意?”
“今日之事着实唐突了,只不过谁若是欺负我陆云山,我陆云山定要奉还,可不能让人看扁了我师傅的徒儿。但我也不是随便给人添麻烦的人,短剑先在你这放着,它一出鞘,我定赶来。”
说罢,端着热腾腾的菜扬长而去,空留顾千暮一人在原地。
益州是楚国开国之君的发兵之地,云隐山是楚国王陵所在之地,城中权贵甚多,关系错综复杂,又有奉旨守根基的墨公子顾苍。身为落月门的首席弟子怎会如此轻易便生事端,莫非,莫非他是有意在烟水楼挑衅张琪文?或者,他可是知道了什么。
顾千暮给自己到了一杯茶,眼睛浸润在水汽中,悠悠地陷入了往事。
“娘亲,夫子今日夸孩儿有长进了。”
“嗯,我的苍儿最认学了。”
那妇人摸着孩子的头,眼里满是爱怜。
屋子里都是草药,他知道他的娘亲是拿这些救人的,因此总是粘着娘亲问它们的名字,七八岁的年纪,熬起药来,已有小郎中的风范,格外惹人垂怜。
“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爹爹是位将军,他戍守在边疆保护我们啊,苍儿不要急,等边疆无战事那一天,爹爹就回来了。”
他的娘亲姓罗,不是本地人,是世代医家,因战乱而逃到了这个偏僻的小镇,沈太爷归西后,成了镇上唯一的郎中,很受人尊敬。
他的爹爹也不是本地人,来这里时身负重伤,是他娘亲治好的,也因此结了缘。他伤好后,捣了山上的蛇洞,成了镇上的英雄。
一天,来了几个京城的小卒,第二天,他父亲便走了,临去时,说他会回来找她娘亲的,便一去再无音信。
他听了太多太多他爹爹的故事了,却从未见过他爹爹。
但镇上的孩子不关心这些,总管他叫大英雄的儿子,殊不知大英雄的儿子对他爹爹只有敬仰,无半分依赖和小孩子应有的喜欢。
后来,血流成河,他爹爹神兵天降,带走了他和娘亲,留下血洗的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