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寅时。
雨还在下,老天爷似乎是睡过头了,此刻都还没收起他挂在大地上厚厚的卷帘。
杨柳村。
说是“杨柳村”,其实有夸大其词的嫌疑。
整座村庄,就村口的路段有几棵比较大的杨柳树。
村庄不大。
户不过三十,人口未足两百,倒是家家户户的良田和土地特别肥沃。
村庄有点特别。
所有住户的房屋,都是紧挨着大路两边整齐修建,且每户的房屋外墙,都是用石灰浆粉刷过。
这里有豆浆铺。
豆浆铺就坐落在村庄的金三角地带,门面正好对着大路口。
豆浆铺的主人不简单。
连克死了三任村长,孙寡妇的肚子一粒粮食都没发芽。
孙寡妇善良又颇有姿色。
碍于她身份有些特殊,村里的妇女不敢得罪她。
碍于民风朴实,村里的男人们没有事,从不去她家窜门。
倒是男人们很疼家里的女人,经常去豆浆铺买豆浆回家。
由于下雨,村民们一般都起得晚一些。
做生意就不行,无论刮风下雨,都一往如常的准点开门营业。
豆浆铺里只有三个客人,也是刚刚进来不久的三个客人。
三个客人围坐一张桌子。
一把剑,一把鬼头刀,还有一把雁翎刀,都架在凳子的旁边。
习武之人,总是比庄稼人长得彪悍一些。
而且习武之人,总是能散发出一股男子汉的阳刚之气。
孙寡妇多看了几眼这三个男人,以至于她的双眼里,时不时焕发出炙热的神彩。
孙寡妇很失败,因为这三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桌上有三碗喝了一半的豆浆,三根油条,盘里还剩三个冒着热气的大包子。
唯一就是没有酒。
没有酒怎么能行呢!
人在高兴的时候爱喝两杯,在不高兴的时候要喝好几杯,在悲伤的时候,就想喝个酩酊大醉。
所以,罗三多想喝酒,秦怀志也想喝酒,程鹏飞更是叫嚷着:“来十斤小锅米酒!”
恩人花向阳救不出,又死了三个好兄弟,他们三人的心情都不好。
三人没有哭,也没有掉一滴眼泪,因为,这些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三人也很大胆,竟敢在离县城十几里的地方落脚。
豆浆铺除了有豆浆、油条和包子,就是没有酒,连半两酒都没有。
练家子走江湖的,孙寡妇不敢得罪,但也没有惧怕,反而是有些歉意。
她声如暖三春,施礼渐近来,款款赔礼不嫌烦。
孙寡妇这种表现激不起浪花,她心里有些失落,于是就快进式的回了一句:“我没有办法。”
她没办法,程鹏飞就有好办法。
他的办法很简单,也最适用。
花银子就是个非常好的办法!
多给银子,一般不会有人拒绝做跑腿的事。
孙寡妇也爱钱,她要是不爱钱,就不会总是嫁给村长。
一点点失落不算什么,二两银子就完全可以抵消掉。
本村没有熬酒的人家,想买酒,就要到隔壁村才能买得到。
路途似乎有点远。
不过没关系,往返一个来回顶多半个时辰,这并不耽误做买卖。
女人会精打细算,寡妇更会精打细算。
她算过,一两银子就能买十斤米酒,足够这三个男人喝得躺在豆浆铺里。
余下的一两银子,能顶半个月的生意总和。
这对孙寡妇来说,的确是一笔可观的钱财。
何乐而不为呢?
就冲着这一两银子和一个有可能的幻想,孙寡妇欣然前往。
现在,豆浆铺子里就只剩下三个男人。
“罗镖头!秦镖头!不知二位下一步做何打算?”
豆浆铺里没有了闲杂的人,程鹏飞的大嗓门,开始惊扰这屋子的宁静。
罗三多对义气看得最重,见程鹏飞询问,他一拍桌子大声说道:“还能怎么办,不救出大人,绝不罢休!”
秦怀志见这两人一开口,都是鞭炮炸铁桶般的声音,心里甚是揪揪。
他赶忙压着嗓音提醒:“程兄弟!师哥!您俩小声点说,被别人听到就麻烦了。”
“怕个鸟啊!咱兄弟几个都到阎罗殿转了几圈了,大不了再死一次!”
罗三多的声音又放大了一倍,秦怀志皱了皱眉,不敢再言语。
“罗镖头说得极是!”
罗三多这种性格,正合程鹏飞的味口。
他大赞一句后,又说道:“再找些朋友来,跟这些鹰犬大干一架,不但要救大人,还要替死去的三个兄弟报仇!”
有些人遇到挫折的时候,会选择迎难而上。
程鹏飞就是这样的人,罗三多和秦怀志也是这样的人。
然而,说起来容易,真要找几个侠义之士,比登天还难。
慷慨解囊的好人都难遇得上,更别说找为了正义而肝胆相照的英雄。
秦怀志“唉”的一声长叹,一愁皱眉,二愁摇头。
颓丧的说:“程帮主!谁不知道要找帮手?可是,咱们干的是掉脑袋又没好处的事,有谁愿意跟我们一起干呢?”
救死扶伤的郎中大有人在;锄强扶弱的侠客也不在少数。
但为人两肋插刀,不计生死,不问报酬的人,却难找得很。
“……”三个人都沉默,屋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闷起来。
忽然,程鹏飞一拍大腿说:“有了!”
听见这声“有了”,罗三多和秦怀志两人顿时精神起来,并以询问的目光在等着程鹏飞继续往下说。
就听得程鹏飞往下说道:“方的才救我们那四位英雄,不是合适人选吗?”
想起这四个人,程鹏飞说话都有些激动。
秦怀志心中顿喜,忙说:“对啊!师哥,这四个英雄武功了得,找他们帮忙,何愁大事不成呢?”
罗三多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犯愁的说:“那不癫和莫要戒两位前辈,我还认识,邀请他两人应该不难。
可另外两位英雄,我们从来都没见过,仅这一次照了一个面,不知如何请?又如何去联系?”
见罗三多如此说,秦怀志和程鹏飞也是摇头叹气。
正此时,豆浆铺不远处的一棵杨柳树,传来一阵轻微的树叶响动。
遭了!有细作!
三人同时都是这么想,也同时抄起兵器鱼贯而出。
出得门来,三双眼睛往前一看,就看见一个探子撒开双腿往村外跑。
追!
三人二话不说,展开轻功就追了上去。
追到村口的时候,看见探子已到了村外一处山涧旁。
三个好汉立刻暗叫:“不妙!”
如果这个探子跳下了山涧,就实难抓得住他。
三个好汉正担心的时候,惊见有两个人突然出现在探子的面前。
其中一人,抬手探出,掐住探子的脖子使劲一拧。
咔嚓!的一声骨头折断,探子立刻一命归西。
随即,此人甩手就将尸首扔进了山涧里。
就见,一和尚和一道士哈哈大笑着走了过来。
因为离得稍远,加之这两个人出现时的动作太快,一时间还不敢确定。
此刻,三个好汉定睛一看,方才确信,这两人竟正是那不癫和尚和莫要戒道长。
三个好汉顿时笑逐颜开,迈开大步齐上前相迎。
“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位前辈不但功夫了得,未卜先知的本事也是了得,佩服!佩服!”
三个好汉抱拳拱手恭迎,而罗三多更是大加称赞。
“不敢当!罗镖头说得有些过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何足挂齿!”
莫要戒一本正经,咬文嚼字的说辞,听进不癫和尚的耳里,甚是觉得不怎么顺畅。
他一瞥眼就说:“老道!我是来找东西吃的,不是来听你念酸词的!”
莫要戒呵呵两声回怼:“你这身行头就够酸。”
不癫和尚提起袖子闻了闻,很是惬意的说:“不酸啊!”
他自然是不觉得酸,跟前这三个好汉可都闻出一个怪味。
几人顿时哈哈大笑,互相歉让着进了豆浆铺。
老板娘不在,这就省事多了,自个儿加坐,自个儿添豆浆,自个儿拿油条,自个儿上包子。
诚然,再精明的人,也会有疏漏的时候,孙寡妇也是人,她忘了把厨房门锁起来了。
过了一会,程鹏飞眼睛盯着门外瞄来瞄去,自言自语道:“怪了,还有两位英雄怎么没来?”
“你说的是刚才在向阳山庄施援手那两个啊吗?”不癫和尚问道。
“是啊!你们不是一起的吗?”程鹏飞问道。
“当然不是,那年轻的小子我们倒是认识,那个拿双刀的可就从来没见过了!”不癫和尚说道。
“哦……!”罗三多等三人有些意外。
“那年轻小子叫爱无忧,我们也是偶然一次跟他抢酒喝才认识的,并无深交!”
不癫和尚停顿了一下,见三人频频点头,又说道:“至于那拿双刀的本事确实了得,但就是想不出他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想来也不会是坏人!”
“唉!可惜了,要是有他们相助,再加上两位前辈,何愁大事不成!”罗三多叹口气说道。
“哈哈哈!要找帮手救花大人,这有何难,除了他们还有别的高手,和尚我倒是认识几个!”不癫和尚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前辈快快说来!”罗三多等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有酒喝吗?”不癫和尚突然来这一句,不禁使三人愣了一下。
莫要戒却是轻捻银髯,点头微笑。
程鹏飞也是好这一口的人,愣一下后,马上明白两位前辈的喜好,忙笑道:“有!很快就有酒喝,已叫老板娘去买了!”
不癫和尚听见很快就有酒喝,两只眼睛差点没放光,添添嘴唇才道:“嗯!有酒英雄马上就说来!”
“前辈请讲!”三人齐声道。
“这首一位就是林武,三十六路火云棍法,打遍黄河两岸无敌手,这位英雄是不是得力的帮手?”不癫和尚问道。
三人对林武这个人也有耳闻,却未得见过,经不癫和尚这么一提醒,哪有不点头称“是”的道理。
“这第二位英雄是铁手金环鲁江洋,他的铁线拳已练到了出神入化,二十六根金环能攻能防,能飞能收,他算不算得上得力的帮手呢?”不癫和尚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