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伏在步家深处的这条毒蛇如何算计,步家老爷子步明心不知道,步练师不知道,身为外人的李子聪自然也不会知道。
睡了一顿好觉的李子聪抬眼看了下榻上的李大牛,发现便宜老爹仍旧昏睡不醒,但气息明显比先前粗重有力了许多。
知道他的确没有性命之虞,李子聪再不担心。
四个小时的深度睡眠已让他没有了丝毫睡意,看着窗户外皎洁的月光,心有出门赏月的念头。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也不知道自己穿越一遭,今夜见到的明月,会不会是前世见到的那一轮呢?
翻身而起,过厅推门,出了步家客房。
不得不说,步练师的确是个信人。
说给他们安排的上好客房,便是上好的客房,不曾打什么折扣。
这客房处于步府幽静之处,独门独院。
虽然庭院中只有并排的五间客房,但院中亭台楼阁、假山水池样样皆有。
俨然是府中小别墅的景致。
李子聪负手而行,来到院中假山水池处。
举头望着天上那轮弦月,思量着来此世间种种。
前世父亲早逝,母亲又在自己大学毕业不久后便即离去,只留他一人孤零零存活世间。
不曾想,自己竟莫名其妙穿越到了汉末乱世。
虽是乱世,两世为人的他却难得地父母双全,倒也算弥补了前世的些许遗憾。
现在的他,只等李大牛伤好,便带着这便宜老爹,去往兖州,与母亲王氏汇合,然后投入曹操麾下。
到那时,凭着救了曹嵩之功,自己在曹营摸鱼也好,建功立业也罢,相信都会得到曹操的礼遇。
有此思量,李子聪一身轻松,只觉前途大大的光明。
不知不觉间,已然踱出了小院院门。
作为临沂县的豪门大户,步府规模颇为壮观。
身在其中,俨然是到了一片世外桃源。
重屋叠廊,迂回蜿蜒,将个步府弄得像迷宫一般。
李子聪信步而走,过了半会儿,竟然不知到了何处,更找不到了回去的路。
也亏得他艺高人胆大,先前才将步府一众家奴狂揍,此刻身在其中,踏月而行,并无丝毫畏惧。
反倒是那些巡夜的步家私兵,看到李子聪缓步而行,便似见到了瘟神,远远绕开。
李子聪想找个人问问路都不能够,只得继续在府中悠然漫步。
穿庭过廊,一直行到府中一处占地极广的人工湖畔。
湖中满是荷叶,月色映照下,微风吹拂,悠悠荡荡。
荷底,时不时有些鱼儿跃出水面,激起点点涟漪。
李子聪扶着湖边的白玉栏杆,呼吸着荷花的芬芳,一时间觉得格外神清气爽。
抬目望远,发现湖心竟建有一座凉亭,长长的雕花行廊连接到湖畔。
李子聪兴致所至,移步踏上行廊,往那湖心的凉亭行去。
随着他的踩踏,脚下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微声响,节奏悦耳,听着舒心。
长达二十余丈的行廊,李子聪缓步走了盏茶功夫。
到了凉亭外,才发现这凉亭四周挂着洁白的布幔,随风飘扬,恍恍惚惚,竟看不清里面的光景。
果然是大户人家,连小小一座凉亭的设计,也别有一番意境。
李子聪拾阶而上,伸手撩开飘扬的步幔。
刚要踏入,却陡然发现,凉亭里已坐了一个女子。
女子背对李子聪而坐,白衣白履,一头青丝如瀑般垂在背后。
点点月光透过布幔撒在她的身上,显出几分清冷和孤寂。
“月夜漫漫,公子也睡不着么?”
正当李子聪准备悄然退还的时候,一道轻柔的银铃之音发出。
声音清脆,甚是好听。
步府之中,李子聪只识得一个步练师,而这女子声音,却非步练师的。
“叨扰姑娘雅致了。小子出身寒微,生活清贫,今日初入步府,尚有些不太习惯。鲁莽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李子聪野蛮起来神鬼难挡,但斯文起来,也还算彬彬有礼。
女子没有转身,仍旧淡淡道:“一入豪门深似海。妾身本也出生寒微,奈何生了这幅不该生的面容,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好生费神。”
说着,女子缓缓起身,移步离开凉亭中的案几。
然后。
转身。
露出那幅绝世面容。
“步练师?”
当李子聪看清月华下那张不可方物的脸,情不自禁地低呼出声。
此女,竟是白日见到的步练师。
但为何,她的声音竟然有了这般巨大的变化?
就在李子聪惊咦出声后,“步练师”向李子聪嫣然一笑,屈身施礼,才道:“李公子,练师之母邹氏有礼了。”
“你是步练师的母亲?”
李子聪再次惊出了声。
邹氏这面容,与步练师实在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邹氏对李子聪的反应见怪不怪,微微颔首,然后伸出纤纤玉手,对李子聪作了请的姿势,同时道:“既然都是无眠人,公子可否陪妾身乘月赏花?”
月华虽浓,但却照不尽荷之情态,哪有多少花可赏?
不过是最难消受美人恩罢了。
李子聪终于移步,与邹氏对面而坐。
两人之间的长木案上,摆着一架古琴和一套茶具。
邹氏等李子聪入座后,便为他斟上一杯清茗。
虽然茶已凉透,但残香犹存。
李子聪非那讲究人儿,又有几分口渴,也不介意是茶凉,端起茶杯便咕咕喝尽。
只嫌茶杯太小,不能尽兴。
邹氏见此,淡淡一笑,再次伸出玉手皓腕,为他重新斟满。
李子聪毫不客气,连干了八杯后,才觉得渴意稍减。
待邹氏斟满第九杯时,却不再端杯饮尽。
邹氏都觉得皓腕有些酸软,笑着轻声道:“李公子倒是个趣人,难怪练师对你赞不绝口。”
李子聪没想到邹氏开口便是此话,顿时楞了下,才顺口接道:“小子粗人一个,那值得步姑娘夸赞,没地愧煞人也。”
邹氏端起凉透的茶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吟道:“武时战天斗地,文时彬彬文质,这是我那丫头对公子的评语。公子觉得,可还恰当?”
李子聪是真没料到自己在步练师这等绝色心中留下了此等印象。
能得美人一赞,任是何等英雄好汉,也绝不可能真的就毫不心动。
李子聪心头微热,却只能佯作镇定,不置可否地道:“步姑娘谬赞了。”
邹氏见李子聪听到如此甜言蜜语,仍旧四平八稳,面上瞧不出半点异彩,对他更多了几分兴趣。
又道:“公子可知,你今日闯我步府,可算将我母子解救于水火之中了?”
这下,李子聪倒是真的有些迷惑了。
自己闯府伤人,恃勇敲诈,真的还成了英雄救美了呢?
眼望邹氏,问道:“夫人此话,何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