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黄沙。
黄沙连着晚霞,晚霞连着黄沙。
远远望去,一面红色大旗正在风沙中飘扬。
大旗似在天边,镇妖司却在眼前。
无边无际的黄沙,到处是马蹄的印记。
四面八方而来,全都汇入了这座城门。
眼前这座小城,唤作羊城。
因为此地盛产一种黑皮山羊,肉质鲜美。
某日来了一位位高权重的王爷,吃了黑皮山羊的肉,无比惊奇,连连称赞,甚至直接改了这座小城的名号。
直接唤作羊城,简单又清晰。
羊城的镇妖司,就在那面鲜红大旗之下。
天色已经很晚了,晚霞都快要没入黑暗,一轮圆月当空。
楚兵独身一人,踏着黄沙,同那些密集的马蹄印记一样,走入羊城。
城门的两位守卫,瞧见楚兵的到来,全都微微颔首,为他破例再开城门。
夜晚,是武妖的世界,许多白天躲藏的妖邪,都会在夜晚出没。
所以,羊城官府定下一个规矩,太阳一落山,就封城门。
如果夜晚归来的不是楚兵,守卫根本不会破例开城门。
一般的商客,恐怕就要在城门外熬一夜了。
“楚兄,又杀了几只妖?”守卫嬉笑问道。
楚兵摆了摆手,回答,“一个猫妖,不算太强。锻体境刚入门而已。”
“呦!锻体境也很强啊!我们练了这么多年武,连入门都没有入门,只能当个守卫。楚兄,这一次赚了多少钱?”
楚兵伸出五个手指,回答,“五枚银币。”
“顶我小半年的薪水了。这也应该,毕竟你们干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活儿。五枚银币,五万个铜子,可真是一笔好收入啊。”
面对守卫们的话,楚兵只是微笑应对,并未多说。
楚兵心中清楚,这两个守卫平时很无聊,看守城门一站就是一天。
两个守卫彼此也没多少话说,能说的话早就说干净了。
所以,逮到一个人,就非要跟他多说几句。
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说。
一年以来,楚兵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
但为了能让半夜归来的自己,还能进入城内,他就只能跟这两个守卫,多说几句。
有时候,自己说了几句猎杀武妖的经过,就能让两个守卫兴奋不已。
看热闹听故事,是人类的天性。
就算是恐怖的武妖,只要说成了故事,好像也没那么恐怖了。
“楚兄,赶快回去喝两杯,然后早点歇息吧。”
“……”
楚兵朝他们挥了挥手,继续走入城内。
他没有返回自己的宅邸,而是先去了镇妖司。
红色大旗之下的镇妖司,是一座三层小阁楼。
外表看起来与普通酒楼无异,但里面活动的,都是凶悍无比的武人。
楚兵走入其中,四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武人们早已各自回家。
他独自穿过正堂,走入幽深的后院,顺着走廊去往最深处。
一路上,仅有他一人,四处弥漫着腐朽的味道。
可能是阁楼木质的腐朽,也可能是武妖尸体的腐烂。
或许那些朝廷招揽的异士,又在用武妖尸体做实验了。
楚兵对此习以为常,他只想赶快完成工作,然后回家。
终于,他抵达了走廊尽头,一座小木屋前。
这座木屋仅有两米高,极不显眼,只像是寻常人家的烧火房。
但它却是羊城镇妖司最重要的地方——账房。
无论什么年月,没钱都不行。
账房管理着镇妖司全部钱财,看守者也是朝廷亲派的人。
甚至来说,它控制着羊城的经济命脉,城主也不敢得罪。
站在木门前,礼貌性敲了几下门,而后就听门内传出一句沙哑的声音,“楚兵?进来吧。别人都不敲门,就你小子这么礼貌。”
“规矩还是要守的。”楚兵大步踏入屋内,从怀中取出钱袋。
瞧这屋内,简陋无比,只摆着一张方桌,以及一张木椅。
只不过,这一张木椅不是给账房先生坐的,而是给来客坐的。
印象里,账房先生从来不坐,一直都是站着迎客。
照他的话说,站立使人清醒,管钱的必须要清醒。
“楚兵,你这次又赚了多少钱啊。”账房先生一身灰色长衫,拿着毛笔,盯着楚兵,像那两个守卫一样,期待楚兵说些什么。
“杀了一只猫妖,锻体境入门,赚了五枚银币。这是该上交的一枚。”
楚兵不多废话,直接取出一枚银币,交到账房先生的眼前。
瞧见账房先生一字一字记下他的任务,楚兵看得认真无比。
楚兵心中清楚,天下之大,高人隐士众多。
而这羊城境内的最大隐士,就是眼前这位账房先生。
他是朝廷亲自派来的,管理羊城的钱账,这么多年以来没有出过一丝纰漏。
曾经有位锻体境巅峰的武人,降妖受了重伤,想少上交一点钱,就被账房先生一掌轰飞数十米,差点摔死。
自那之后,没人再敢造次,都老老实实的上交赚来的银币。
少于十枚的,只需上交一枚。
楚兵交了一枚之后,本该立刻离开,却因为有些事情没有想通,停下了脚步。
账房先生眉头一皱,问道:“还有什么事?受伤了?我给你开个单子,你自己去拿药。”
“不是。”楚兵摇了摇头,思考许久,终于问道:“你知道‘山海门’么?”
听到这话,账房先生一直平静的脸上,忽然掀起不小波澜。
他也没有掩饰,只是追问楚兵,“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名号?”
为了保险起来,楚兵并没有说出“山海门金牌”的事,只是回答,“我杀的那一只猫妖,临死前说它是山海门的妖仆。你知道山海门?它是什么门派?我怎么没听说过。”
“既然你没听说过,就不要多问了。它们是江湖中的一个邪道教派,正在被朝廷缉拿。你知道太多,对你自己也不好。”
听闻账房先生这些话,楚兵点了点头,“好吧,是我多问了,你就当我没问过。”
说完,楚兵就离开了镇妖司,返回自己家中。
一年以来,他也赚了不少钱,在羊城内买了一个宅邸。
宅邸不大,带一个小院子,院中种着一棵老槐树。
楚兵回了家,略微喝了几杯酒,吃了几只烧鸡之后,就开始烹煮那一株“地灵草”。
地灵草很珍贵,属于低级的天材地宝,如果生吞的话,味道太怪。
楚兵一直都用酒盅烹煮,将地灵草放入烈酒中,烧热熔化之后,一饮下肚。
柴火在黑夜中燃烧,发出“嘶嘶”声响,又让楚兵想起那个男童。
还在思考男童吞吃的石锅熟肉,到底是猪心猪肝,还是人心人肝?
没过多久,地灵草完全融入烈酒之中,烈酒也灼热无比。
楚兵将酒盅拿起,略微吹了吹,丝毫不惧烈酒的滚烫,一饮下肚。
滚烫的烈酒入喉,本该令楚兵痛苦不已,但地灵草的奇特药性,竟散发出一股清凉之感。
仿佛雪女精灵,伏在楚兵身侧,对着他的喉咙轻吹一口寒气。
烈酒入喉,仅剩畅快。
地灵草的奇特药性,也在楚兵的体内化散开来。
有一股奇异的天地能量,在他的体内翻滚。
好似一只桀骜的猛兽,等待楚兵的驯服。
“明日无事,今夜多练一会儿刀。”
楚兵抽刀站起,一跃而至院落中央,在老槐树之下炼起刀法。
龙眼刀在他手中轻灵无比,仿佛他右臂的延伸,每一刀又力道雄浑,可以轻易开金碎石。
枯黄的落叶,也随刀而起,聚拢在楚兵的身旁。
随着他的刀劲气劲,上下翻飞。
练刀之时,楚兵也不忘修炼纯阳功法,一呼一吸之间,保持自己的节奏。
纯阳功之内,不仅有刀法,还有步法,以及一门呼吸调息之法。
楚兵在地灵草的催动下,不断将纯阳功催动至巅峰,试图突破自己的境界。
半夜过去,他已然感觉自己的武功感悟,更上一层楼。
纯阳功已炼至第四层。
肉身横练强度,也略微抵达锻体境中期。
他太累了,长时间的练刀,已经令他疲惫不堪。
天色将明,楚兵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刀,走回房中酣睡。
他睡了,但有人还没睡。
镇妖司的账房先生,今夜难以入眠。
躺在木床上的他翻来覆去,合上双眼也根本没有睡意。
全因为楚兵提及的“山海门”,令他寝食难安。
思考许久,他终于站了起来,书写一封急信,要传回朝廷高层。
告知朝廷高层,山海门可能在羊城境内活动。
这也就意味着,山海门可能盯上了这一片地区。
一场浩劫即将来临。
铁信鹰啸叫一声,刺破黑夜,展翅飞起。
它是镇妖司的传信异兽,全身被坚硬铁翼覆盖,日飞千里,传信效率极高。
铁信鹰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就已飞出羊城,直奔东方而去。
但它却没想到,还有一个人,在城外山头等着它。
此刻天空一片昏暗,再有几个时辰,才会到天明。
黑衫汉子站在山头上,手持一张巨弓,猿臂张弓,激射一箭!
利箭瞬间刺穿铁翼!
将那一只铁信鹰射落。
而后,他又从怀中取出一支骨笛,吹动起来。
悠扬笛声传荡四方,传遍整个羊城境内,勾动着生灵心中欲望。
东阳村的那个男童,正在家中熟睡,忽然感觉心口剧痛,狂喷鲜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