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通情达理的阳光退出了窗外,将沉默得近乎黏稠的黑暗和稍带几丝阴森的凉爽留在了屋内,我身处其中,望着外面被晒得发白的地面思考。与其说是在思考,莫不如说我是在发呆,脑子里面混乱得很:一大堆重要或不重要的东西在毫无规律地跑来跑去,时不时还有几个不知从哪里来的调皮捣蛋的小孩将重要的线索给我蛮横抱走。但即使如此,我依旧要保持好思考状态,像一名职业老练的狙击手保持好狙击状态——哪怕短时间内没有子弹和目标。
严苛的时间并没有因为我如同思考的发呆而暂缓流失的速度,几小时后天开始黑下来了。我打开室内的灯,熟练地带上MP3的耳机,特地选中莫扎特的音乐进行播放,钢琴曲《小步舞曲》如同清澈的溪水在我耳间流淌。与此同时我打开了自己的小说草稿,纸上的文字毫无章法地排列着,到处都是对调符号、插入符号等语文修改符号,被划掉的文字部分如同悠长巷道上的坑坑洼洼,随处可见。我穿过那些令人糊涂、迷茫的巷道,努力让自己沉浸于文字之中,钢琴曲的音符以固有的节奏在我脑中跳跃,“小红帽”的身影如同通过站台而不停留的动车般快速闪过……时间和空间都变得不重要——当然也没有多少人真心觉得这两样重要——但在小说里自有与之对应的时间规则和空间规则,笔下的文字带着我的希冀毫不气馁地追赶着“小红帽”。
要加油,一曲结束后,莫扎特坚定地站起身,认真而又绅士一般地温柔整理好自己昂贵的西装后,缓缓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说。
我必须鼓起勇气朝看似正确的方向走去了,这才是加油的意义。老蒋去了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然行动起来了。周遭出现的怪异现象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要在无意间违背了所处之地的规律。规律?我放下手中精疲力尽的笔,摘下喋喋不休的耳机,突然的安静将我包裹其中,窗外的路灯还没有做好准备,所望见的不过是千家万户所透出的零碎灯光所拼成的黑暗。
在这个状态下,契科夫——没有谁知道他从哪里钻出来的——不动声色地将上好膛的枪递给了我,我握住枪,冰冷的感觉透过手传递到了全身。我的头脑一片空白,除了深呼吸一口气别无他法,提高注意力(也不知道瞄准的是哪里)。
“发射!发射!发射!”契科夫的声音如巨浪划过我的耳膜,“出现的枪,务必让它开火。”我犹豫片刻之后,用力扣动扳机,随着“嘣”的一声响,子弹通过手枪发射而出。枪口的火花立即泯灭在悠长的岁月之中,孤独的子弹沉默地飞行在无尽的空间里,我不知道最终是否击中目标。那已经不再是我需要担心的了。
无所谓了,契科夫说的我听了,也做到了。现在,应该是我将小说添上结尾的时候了。我站起身,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房间,关上门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我走下楼,异常笃定地站在楼下酒吧的门口,LED招牌灯还没有亮起,下班的行人和汽车依旧朝着他们的目的地以不同的形态奔走着,而我像一个在未知筹码的赌局上摇晃筛盅的赌徒。酒吧黑漆漆的大门以关闭的状态呈现在我眼前,它缄默着,这让我莫名其妙地想起曾经经常来串门的那只黑猫“tiger”,它也曾这样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