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与十大名宗比肩之人确实厉害。
黄焱背着狄牧在相府中穿梭没有任何人发现,甚至是之前就被派来保护狄牧的彭无言。
将狄牧送回相府之时,天已是微微露出浅白。
和狄牧分开之后,黄焱便不见了踪影。
躺在床上的狄牧虽说一夜未曾睡觉,但并不觉得困倦,相反十分的精神。
翘着小腿,看着天花板,狄牧并没有想要睡上一会儿的意思。
手里死死地攥着那两块玉佩,狄牧的心中反复思考着昨晚和黄焱的对话。
不知思考了多久,窗外射进来一缕阳光,狄牧愣愣的转过头,才明白已是起床的时间了。
重重的伸了个懒腰,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狄牧便去洗漱然后准备去吃早饭。
吃过早饭后便回到房间,狄牧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桌上,捧着小脸望着窗外发呆。
不一会儿的功夫,冯乡湖便推开房门,狄牧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站起来行礼,依旧发着呆。
冯乡湖倒也不生气,猫着腰走到狄牧面前,想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
发呆的狄牧眼角瞥到有一个人猫着腰慢慢靠近,先是一愣,转而笑成了花,连站起身来,冲着冯乡湖行礼。
“想什么在?”
看到狄牧站起身来,冯乡湖拍了拍自己的全身,坐下来,悠悠地问道。
“老师啊,您说您怎么会愿意收我为您的弟子啊?”
没有理会冯乡湖的话,狄牧自顾自地问道。
冯乡湖听到这话,先是一愣,但并未作答,轻轻地拍打着椅子上的灰尘,旋即便坐下来闭目养神。
“老师?”
看到冯乡湖如此反应,狄牧心中的好奇心更胜了,他歪着脑袋看着冯乡湖,眼睛里充满着疑惑。
“哪来的那么多屁话,有这时间不如想想怎么能瞒过府中的人跟我出去修炼。”
睁开一只眼睛的冯乡湖瞪了一眼狄牧,语气有些不耐烦道。
“老师你有家人吗?”
面对冯乡湖的不耐烦,狄牧并没有像以前那般终止话题,而是继续的询问道。
“家中四口,爹娘早已亡故,有一个哥哥前些年也因病去世,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
“那老师岂不是很孤独?”
“不孤独。”
“老师未曾想过娶妻生子吗?”
“未曾。”
“为何?”
“你今日为何如此奇怪?要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终究是忍不住的冯乡湖,语气中开始有些生气。
不去理会冯乡湖语气中的生气,狄牧依然自顾自的问道。
“老师,要你是一个王权贵族后代,但家中所有人包括生你养你的父母皆因人惨死,只剩你一人,你会去报仇吗?”
狄牧说这话的时候看似语气平淡,但冯乡湖能感受到狄牧说话时,呼吸有些急促。
“会。”
感受到狄牧心中的暗涌,冯乡湖此刻将心中的不耐烦抛之脑后,他感觉狄牧问这些问题的意义不简单,他想知道。
“如果此人势力极大,复仇之事并不是单纯的杀掉那个人这么简单,需要你在晏国有权有势,你也会去做吗?”
“会。”
“那如果家族破灭之时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你也会吗?”
“会。”
“为何。”
狄牧突然站起来,盯着冯乡湖,有些不可思议道。
“你为何要这么问?难道你是我晏国某个豪门的子嗣?”
没有回答狄牧的说,冯乡湖反而盯着狄牧道。
看着冯乡湖直插内心的眼神,狄牧并没有回避,也直勾勾地盯着冯乡湖。
看着狄牧的眼神,冯乡湖的心中已有了大概的判断,他收起眼神,闭上眼睛,恢复了往日慵懒的模样。
“老师为何突然不说话了?”
看着冯乡湖这番模样,狄牧忽然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沉道。
冯乡湖依旧没有说话,他闭着眼睛,而狄牧就在他的对面,一直盯着他。
画面仿佛禁止了一样,两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
时间过了很久,冯乡湖睁开一只眼睛,发现狄牧还在盯着他看,他的嘴角慢慢勾出一抹笑意。
“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我要真实的身份。”
听到冯乡湖的话,狄牧神情突然变得犹豫,他紧咬着嘴唇,眼神恍恍惚惚。
并不是他不愿意将自己的身份透露给冯乡湖,而是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后,牵连到自己的老师。
他不怕冯乡湖会因此弃他而去,他不想冯乡湖因此而受到危险。
“看来你确有其他身份,而且你家族在京都有着不低的地位。”
看到狄牧如此表情,冯乡湖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是。”
见冯乡湖这样,狄牧并没有反对,轻轻点了点头。
“刚才所说那些,是替自己问的?”
冯乡湖轻声询问道。
“恩。”
狄牧点了点头,看着冯乡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若不想告诉我就不说,我收你做我的弟子,并不是因为你是谁,你有何等身份,你是当今皇子我亦教你,你在街头乞讨,我亦教你。”
冯乡湖站起身来,轻轻摸了摸狄牧的脑袋,而狄牧在听完冯乡湖这席话后,一瞬间便眼睛湿润起来,一滴滴的眼泪从眼角流下。
一双满是老茧的手,轻轻地帮狄牧拭去泪水,冯乡湖的笑容又温和了几分。
“我这一生,走到这里,心中已是没有牵挂,我虽年岁已高,但身体还算硬朗,这把老骨头,倒也能和名宗战个几回合,所以或多或少也能帮你一些,你若需要,我便重出江湖,也算死前为我自己谋个声名,多年以后也有人念叨念叨我这冯老八的威风。”
“老师...”
听完冯乡湖温柔的话语,终于是没能忍住心中的情感,这一瞬间迸发而出,狄牧一下便扑到了冯乡湖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看着狄牧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往冯乡湖身上淌,冯乡湖则是心疼的抱紧了狄牧。
哭了好一会,狄牧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从冯乡湖的怀里出来,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看着冯乡湖,深吸了一口气,便将昨晚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冯乡湖。
听完狄牧地话,冯乡湖眉头紧皱,心中情绪则是五味杂陈,更多的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能猜到狄牧是某个名门望族的后代,却不曾想竟是前宰相的子嗣。
看着冯乡湖眉头紧皱地模样,狄牧莫名地低下了头,搓弄着自己的小手。
从思绪中出来的冯乡湖,看到狄牧这番动作,不由有些疑惑。
“为何突然低下了头。”
听到冯乡湖说话,狄牧缓缓地抬起了头,咬紧嘴唇看向冯乡湖。
看狄牧如此,冯乡湖疑惑更深,他皱着眉头,没好气的说道。
“你要说什么就赶紧说,这模样作甚?”
“老师方才说愿意为我重出江湖,是在还不知道我身世之时,现如今我将身世已悉数告诉老师,虽说我并未做出选择,但如若我真决心重振家族往日雄风,那这条道路必然危险重重,虽说老师年纪不轻,但练武多年,这习武之身依旧强壮,定可长命百岁,如若因我身死,怕是不值。”
“你刚才是因为这个才那副模样?”
冯乡湖心中涌现一股暖流,被一个小家伙惦念着,心中也是极为开心。
“恩。”
狄牧轻轻点了点头。
“老师贵为十大名宗之一,此番地位,只要您愿意,在我晏国,定可谋个不低的官位,颐养天年,自然轻松快乐。”
“说了这么多,你可是已经想清楚了?”
“没有。”
听到冯乡湖这话,狄牧将脑袋耷拉在桌子上面,心情又低落起来。
看到狄牧这番模样,冯乡湖思考片刻后,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而且越想,笑容就越胜。
“你听我的吗?”
“听!老师可有什么想法?”
狄牧突然站起身来,眼睛放光的看着冯乡湖。
“放手去做吧,我陪着你。”
“老师为何想让我这么做?”
“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老师不害怕身死?”
“大丈夫行走江湖,若惧生死,怎能名垂青史,又怎能千秋万世被人铭记。男人!活就要活的出彩!干就要干大事!碌碌无为,一事无成,到死都咽不下这口气!哪怕最后失败身死,也是件让人茶余饭后议论的谈资!”
冯乡湖站起身来,声音慷慨激昂,一席话激情澎湃,让坐在椅子上的狄牧听的热血沸腾,小脸憋的通红。
“好!”
也不知道是冯乡湖一席话触动到了狄牧,还是孩童、少年总是热血,狄牧伸直了手臂,一手抱拳,奋力跳了起来。
他将冯乡湖的话听了进去,也一腔热血的准备去做。
只是此刻他忘记了重振家族雄风之事何等困难,也忘记了昨晚和黄焱说过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甚至威胁生命的事情。
也不知道狄牧这份热血能坚持多久,不过现在至少是有了目标。
而看着狄牧这番模样,冯乡湖笑容更胜了。
“不看着你在这人世间大闹一番,死后都没有和阎王老子吹牛的资本!”
看着狄牧兴奋的模样,冯乡湖自顾自地在心里高兴着。
而正热血、兴奋的狄牧并不知道此刻冯乡湖内心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的老师是在激励自己。
他并不知道,先前那番话,是出自冯乡湖的“私心”。
很大的很大的“私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