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满虎早就已经不耐烦了,听着季云卿和李士群在那里叽里呱啦半天,说到底其实就一个字:怂。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这样的人只会被人欺负到死。
在码头那样的地方长大的王满虎,很小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你越怂,别人只会越欺负你!
而要想不被欺负,只有谁打你你就打回去,可能还是会被打的很惨,但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因为就算你躺下挨揍,别人也绝不会因此心软,只会更加残暴。
“阿虎,你想干嘛?”
刀爷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刀爷,你真的准备就这么带着天爷和受伤的兄弟回松江,然后和堂口里的其他兄弟说,咱们这次去上海被人揍了,却啥都没干灰溜溜地回来了?”
王满虎嘿嘿笑了一下道。
刀爷怔了怔,接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猛一跺脚道:
“他么的,你小子居然将我,老子这就和你走一趟那什么虹口道场,今天就算交待在那里了,但至少对得起兄弟们!”
“得了吧,就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还是别跟我去凑热闹了,还是好好呆在这里,照顾天爷和兄弟们吧!”
王满虎哂笑道,他是故意的,刀爷也知道他是故意的,小虎不放心季云卿这边的人呢!
所以刀爷想了一下,又问了一句道:
“你小子行不行啊!”
“我行不行你还不清楚?”
M的,也是,这小子如今是内劲宗师级的高手了,那个什么藤田刚再厉害,老子就不你打得过小虎,不是叫嚣着说龙国的国术是花拳绣腿吗,那就让你们好好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国术!
不过说起来,阿虎这小子自从成了内劲宗师高手之后,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啊!
“滚吧,给老子揍狠一点,阿彪可是被他们砍了一条腿呢!”
刀爷挥了挥手。
旁边季云卿那些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的交谈,感情自己刚才得话都算白说了。
“刀兄,你们千万别冲动啊!你们斗不过那些东瀛人的,而且就这个小兄弟一个人去,又能干什么呢?”
季云卿连忙喊了起来。
“季爷,不好意思了,我们松江兴武堂,没有被人打了不还手的习惯。”
刀爷冷着脸回了一句,季云卿的那张胖脸僵了僵。
“站住!”
一声尖厉的声音响起,只见那个李士群气愤地指着王满虎嚷道:
“你这个乡巴佬,自己想找死别连累我们,来人,给我将他拿下!”
他的身后登时有几个大汉朝王满虎逼了过来,或许是看王满虎太过魁梧高壮,这一下就上来了四个人,两个抓住了王满虎的胳膊,一个按住了王满虎的肩膀,还有一个抱住了王满虎的腰,准备将王满虎按到在地。
然后,众人就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蚍蜉撼大树,四名大汉齐齐发力,王满虎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接着他雄躯微微一振,那四个大汉就像滚地葫芦般被弹飞了出去。
真弱!王满虎撇了撇嘴,这四个家伙看去还算壮实,力气却跟娘们似的,看来是早就被鸦片烟掏空了身子。
王满虎拍了拍衣裳,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一群人呆呆地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四个壮汉啊,就这么像小鸡般被扔出去了?
李士群也被吓得脸色有些发白,不过就算你真的很能打,这么一个人去虹口道场,那也只能是找死!他恨恨地想着。
而季云卿另外那个名叫佘爱珍的女弟子,眼中却有莫名的光芒闪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王满虎远去的背影。
……
王满虎不知道虹口道场在哪里,季云卿手下的人也不愿意给他带路,所以他只好叫了一辆黄包车,直接将他拉到了虹口道场。
下车的时候,那车夫收了他一块大洋的车费,虽然王满虎第一次来上海,不知道上海的物价怎么样,但也觉得这价格肯定不对,M的,一块大洋都能睡春香楼的姑娘一个晚上了,看我是外地人好骗是吧!
王满虎当即表示了自己的疑异。
“这位爷,就你这身板,一个顶三个啊,我这还算少收你的了呢!”
这是那黄包车夫的回答。
王满虎沉默了一下,乖乖给了那车夫一块大洋,然后抬头望向对面的虹口道场。
虹口道场,位于公共租界的吴淞路上,沿着吴淞路,以及北四川路北段、狄思威路一带,居住着大量的东瀛国的侨民,很多人都会误以为这里是东瀛国的租界,其实并不是,东瀛国在上海并没有正式的租界。
只是因为这里的东瀛侨民数量多,东瀛趁着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英美自顾不暇,通过各种手段,从英美手中逐步将这一地区管理权全部抢夺到手,并且在此横行霸道,俨然成了租界中的租界,同时兴建了许多充满东洋风味的住宅、学校、医院、剧场、寺院等设施,被称为小东京。
在这边的街上,穿着和服,踩着木屐的东瀛男女随处可见,不时还能看到腰间别着长短刀的大汉肆无忌惮地穿街而过。
这就是那什么鸟东瀛浪人?
王满虎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东瀛人,看去和他们龙国人也没什么差别么,就是一个个长得都忒矮了。
以前听说书的说,这些东瀛人都是龙国人的后代,是秦朝时一个叫徐福的方士带了三千童男童女东渡扶桑,才有了后来的东瀛国。
M的,现在居然欺负到祖宗头上来了,真是一群数典忘祖的畜生。
王满虎站在街头,街对面就是那个什么狗屁东瀛人的虹口道场,门口站了两个叉臂抱胸而立的壮汉,满脸骄横的神情。
王满虎揉了揉手腕,迈步朝那边走去,他这次过来也没什么计划,就准备这么直接地打进去,找到那个什么藤田刚,然后打断对方的两条腿,不错,彪哥是只被砍断了一条腿,但怎么也得收点利息不是。
就在此时,旁边一家店铺里走出一对青年男女,男的西装革履,梳着一丝不苟的小分头,发蜡打得油光粉亮,女子穿着青色襟袄,及膝的黑裙,一副女学生的打扮,但这女子神情风韵可就有点不像清纯的女学生了,模样长得还算可以,脸上的笑容颇为娇媚,小鸟依人般挽着那男青年的胳膊。
“兰兰,今天的东瀛料理好吃吧!”
男青年搂着女子的细腰得意地说道:
“要说这亚洲美食,还是得看东瀛人的,我们龙国的东西啊,就是太粗糙,没有东瀛料理做得这么精致,而且一大桌人坐在一起吃,闹哄哄地,又不卫生。这家日本料理店是这一带最好的,我经常跟我爸一起来吃。”
那女子半个身子都靠在男青年的怀中,一脸崇拜地看着男青年,于是男青年的手悄悄地从她的腰间往下滑了一点。
“其实东瀛料理也不算好的,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吃法国大餐,红酒牛排,那才叫真正的享受。”
那女子甜甜地嗯了一声,眼中闪过向往的神色。
两人一边交谈着一边从店中走出,差点和从门前走过的王满虎撞在了一起,男青年吓了一跳,看了一眼王满虎,穿着老土的短褂带裤,赤着胳膊,又黑又壮,一看就是那种来大上海干苦力讨生计的乡下人。
油头粉面的男青年登时张口就骂道:
“小赤佬,没长眼睛吗!”
王满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看什么看,知不知道好狗不挡道,这里是你这种人能来的地方吗,还不赶紧滚!”
那男青年不依不饶的骂道,而那女青年也鄙夷地看了一眼王满虎后就扭过了脸,好似多看一眼王满虎就会脏了她眼睛一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黑色汽车停在了他们几人的旁边,那男青年暂时停止了咒骂,满脸艳羡地看着这辆新款的福特T型车,铮亮的车漆,线条硬朗的车身,这种福特T型车虽然不是顶级的豪车,但这个年代又有几个人能开上汽车?
像这男青年的父亲,是SH市政府教育厅里的一个小科长,平时骑着一辆德国产蓝牌自行车上下班,都已经让左邻右舍都不知如何羡慕了,他老爸也对那辆自行车宝贝地不得了,每天下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一块绸布将自行车仔细地擦拭一遍,连车轮子都不落下。
这男青年一直想借老爸的自行车骑一下,如果骑着一辆自行车去大学校园里转一圈,载个女学生出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可惜他老爸从来舍不得答应。
对于普通老白姓来说,就算是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中的老百姓,自行车也算是了不得的奢侈品了,至于汽车,那是真正有钱有势的大人物,才能拥有的东西。
所以当这辆福特汽车停在他们的旁边时,那男青年只觉自个人都矮了几分,根本不敢再大声说话。
福特汽车的车窗缓缓摇了下来,一位明艳无比的女子坐在驾驶位上,如果说男青年身边的那名女学生,是只长得还算漂亮的山鸡的话,那这女子就是真正万众瞩目的孔雀,不管形象气质都有天壤之别。
这样的女人那男青年自然不敢有任何奢望,至于他的女伴,看着坐在车中那名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子,眼中有自惭形秽,亦有浓浓的羡慕和嫉妒。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名孔雀般美丽的女子,从车窗中探出头来,对着刚才被他们辱骂的那个土里土气的乡下青年,巧笑倩兮地招了招手道:
“王满虎,上车!”
下一刻,旁边那一男一女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懵然站在了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