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老武夫、大剑仙，女剑客、庄稼汉
姑苏剑池南部战场，撇去正与柳生宗矩酣战的晏池，姑苏剑池一方天人三境以上的大修士共有二十三人，他们组成了姑苏剑池现在最大的战力。
而瀛国的十万大军，天人三境的大修士也不过百人之数，这么一对比，就凸显出了姑苏剑池的底蕴之深厚。
不过可惜，面对瀛国源源不绝的增兵，姑苏剑池的灭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战场中央，晏池与柳生宗矩已交手不下百次，不过晏池却没占到任何便宜，而反观柳生宗矩，出剑随意，还带着戏谑神情，整场战斗在他眼里仿佛儿戏一般。
剑池众人觉得如此下去晏宗主必败无疑，纷纷看向李书文寻求对策。
李书文伸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既然晏宗主自己说了她自有分寸，我们便相信宗主。”
其实在剑池之中，李书文并非是晏池手下第一人。
论起姑苏剑池内部的权力等级，除了晏池是独一档之外，在传承九脉各脉执事长老与首席供奉之上，还有几个人物，有些是副宗主的头衔，有些则是太上长老。
只是这些人里有些已经不理俗务许多年，在不知道什么地方闭关清修，有些则常年在外，作为剑池的话事人威慑一方。
这一次姑苏剑池的围山之战，晏池特意没有叫他们回来，因为即便回来，也不过是祖师堂里多几个灵位罢了，倒不如与那些避入剑池池底的年轻弟子一样，为剑池多留些香火。
首席供奉南宫帛此时正驰援翩然峰，传承九脉各脉执事长老，静思堂执事长老空悬已久，执事堂长老舟之侨本就是瀛国谍子已死于石中剑之手，授业堂与掌律堂两位长老也因护送弟子而灵力耗尽牺牲，珠算堂王什寤已投敌，所以在场的只剩下掌刑堂、落剑堂与致武堂三位执事长老，而这三人中，李书文的武力、威信无疑是最高的。
所以当下，李书文便成了剑池众人的主心骨。
李书文再看向于大猷，“若情况实在危急，我和老于再出手也不迟。”
于大猷嗯了一声，开始运转一身精纯修为，为一会儿上场鏖战做准备。
神到境巅峰的他虽说不一定是柳生宗矩的对手，但以死换伤这种事还是能做到的，毕竟站在这里，就没想活着回去。
李书文嘴上如此说，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晏池的实力如何，这些年来一直在姑苏剑池是个谜，谁都知道那场震铄古今的惊虬谷之役最后的胜利者是晏池，但一晃五十多年过去了，没有人知道自那之后受伤跌境的晏池实力还剩下多少。
今日，那头甲斐之虎成了晏池证明实力的牺牲品，剑魔亦然。
甚至有人还凭此猜测，现在的晏池已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先前不断的大战，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更何况晏池的对手是武田晴信以及澹台云流这样的顶尖高手，在已失剑灵的情况，面对实力同样不俗的柳生宗矩，晏宗主还能撑多久？
李书文望向满头白发的晏池，没来由地想起一百二十多年前，当时尚且年轻的自己路遇下山游历的晏池。
一个是初涉武道但憨厚耿直的庄稼汉，一个是剑术小有成就却大大咧咧的女剑客。
很难想象，这两位未来修真界剑道与武道的巨擘，初遇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切磋修为高低，也不是畅谈大道理想，而是坐在一张酒桌之上，喝酒打屁。
互相述说着田野里、江湖上，那些有趣且豪气的事。
老李那时候还是小李，白发那时候还是青丝。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只是那些不幸尚未成为不幸。
两个年轻人，一壶酒，便能侃到天亮。
“兄弟呐，不是姐跟你吹，姐耍枪的时候你老爹的爹还没出生呢！”
“竟瞎扯淡！背把剑就是剑客，会点道法就是剑仙了？你这么能吹，咋到现在还嫁不出去？”
晏池唰的站起，怒拍桌子，又唰的坐下，自饮一杯酒。
李书文吓得一愣一愣的，酒都醒了一半。
提起这件事，晏池就来气，老娘那么好的姿色，那么温柔的脾气，怎么到现在都没个模样周正的公子哥看上我呢？
“还不是因为这世上的男人眼睛都瞎了呗，净喜欢那些涂红抹绿的，大冬天还露胳膊大腿，有啥好看的，老娘一拳过去，倒一片！”
李书文也唰地一下站起来，学晏池那样怒拍一下桌子，这次轮到晏池吓一激灵。
“就是！这世上的女人也都瞎了眼了！净喜欢那些个脸白得跟个瓷盘子似的，搬个东西还吭哧带喘的，老子一拳过去，倒一片！”
“肤浅的男人！”
“无趣的女人！”
酒碗磕酒碗，一饮而尽。
当二人再次相遇的时候，已是物是人非，一人满头白发，一人容颜已老。
一人成了书写传奇的一宗之主，一人成了名动修真界的巅峰武夫。
同一张酒桌，同一杯酒，不同的是两段人生。
“晏宗主，酒量比起当年如何？年纪见长，酒量若不跟着长，那可就不得行咯。”
晏池没有回答，只是提过三坛酒，“我干了，你随意。”
没人见过这样“豪气”的晏宗主，在姑苏剑池，晏池从来滴酒不沾。
而已是东胜神洲公认武道天花板的李书文大笑，也提过三坛酒，狂饮起来。
两人一如当年，一切都在酒碗中。
酒过三巡。
“老李啊，我是当了宗主迫不得已，你咋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单身呢？”
“别提了，想当年咱在十里八乡，那也是出了名的俊后生，说媒提亲的，差点没把咱家门槛都踩烂了，把我娘高兴的啊，只是可惜了愣是没一个瞧得上。”
“是一个没瞧得上，还是一个没瞧得上？”
李书文支支吾吾起来：“那......那自然是我老李一个没瞧得上人家了！”
“我猜是人家一个没瞧得上你老李吧？”
已是老人模样的李书文竟红了脸，抱着酒坛子，就差没坐桌子底下了。
谁曾想到，杀气盈天的神枪李书文竟也会这般小女儿作态？
李书文打着酒嗝，说着，自打他记事起，村里抢水就没人能抢过他，翻地的本事那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一代武道巅峰，心心念念的却还是他家里的一亩三分地。
晏池伏在桌上，说她早年仗剑江湖，惩治的贪官恶霸比她的头发还多，走过的山川河流比她岁数还长。一代剑道传奇，日思夜想的还是她那份江湖梦想。
那位老武夫至死还是庄稼汉，那位大剑仙至死仍是女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