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矮子的盔甲太可怕了，我，我从没面对过那东西，我，我很害怕！”
一个隶属于鲨与臭鼬淡水运输公司的年轻人抱着脑袋蜷缩在墙角，背后不到两米的墙外，两个身穿着外骨骼装甲的荒原公司成员显然已经发现了他。
哪怕用的是已被淘汰的液压驱动技术，这套单兵装备在平民层次的巷战中依然是恐怖的杀戮机器。
高强度合金材质，要害部位甚至悬挂着复合陶瓷装甲，普通枪支根本无法破防。
氮气突进器能在1秒内从静止提速到120千米/小时，甚至能做短距离的滑翔冲刺；液压驱动在打开加力的情况下，可以轻易挥出超过两吨的组合重拳。
头盔上的红外探测眼镜更是巷战对手的噩梦，那些家伙甚至可以精准点射掩体后的敌人，至少有上百个鲨与臭鼬的好小伙在没看见任何敌人的情况下倒下了。
年轻人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涕泪横流，这个屋子的主人，一个不算太高大，胸口纹着只蝎子的络腮胡男人把妻儿和母亲藏到里屋，提着把生锈铁锹站到了门口。
他深呼吸了几次，低头望向角落的年轻人，沉声道：
“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你的家人和朋友就在不远的街道，你甚至还有枪，却躲在这里哭鼻子，一点都不像个地底人。”
年轻人看了眼手中的枪，嘶声道：
“这玩意连装甲涂层都划不破！”
“没错。”
在那个声音响起的同时，一只包裹着银色装甲的短腿忽然破门而出，像把斧子般横扫在络腮胡男人的腰间，男人几乎都没哼出声来，整个人就横飞了出去。
尘烟喧嚣中，两具装甲的主人以极为简单粗暴的方式破墙而入，其中一个讥讽的盯着墙角的年轻人，另外一个则在观察着屋内。
“不得不说，萨姆尔，这家人在地底应该算很不错，他房间没有霉味，甚至还有餐桌和墙布，甚至还有全家福...”
观察者的目光饶有兴趣的盯着墙上的全息相框，啧啧有声：
“这个倒霉蛋居然生了四个女儿，都像她妻子一样漂亮。”
“畜，畜生，绝不许，不许碰我的家人！”
络腮胡的左侧肋骨全断，甚至扎进了内脏，这个已经不可能活下去的男人挣扎爬着，颤着的手依旧在伸向那把铁锹。
观察者冷笑把脚轻轻踏前，踩住了他的胳膊。
“门多萨，我们的目标是他们的货仓和弹药库，这屋里的所有女人都跑不了，先办正事。”
名叫萨姆尔的粗矮男人瞪了眼自己的同伴，走到了屋角年轻人的面前，他的身高，正好比坐着的地底人高了个头。
萨姆尔第一次用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着个地底人，低声道：
“你是很少的，不会用自己可怜的肉体对抗我们的地底人，孩子，我觉得你和那些没脑子的家伙不太一样，或许，你能告诉我们那些地方的位置。”
年轻人呆呆看着络腮胡的身体，他的胳膊被门多萨踩断了，甚至连大点的哀嚎都发不出来。
里屋已经响起凄惨的哭声，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冲开门想扑向垂死的父亲，立刻被只手拽了回去，在那一刹那，年轻人看清了里屋的情况。
三个年轻女孩瑟瑟发抖站着，最前边的中年女人正把小女儿的头埋向自己胸前，用并不强壮的身躯，把自己的孩子们死死护在身后。
她高昂着头，通红的眼睛盯在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呆呆望着那里，萨姆尔早就通过红外成像看清了屋内，他想了想，笑着道：
“如果你肯说出那些地方的位置，这五个女人，都是你的！”
一旁的门多萨大喊道：“这不行，萨姆尔，她们只能是我的！”
“闭嘴！”
萨姆尔一声怒喝，门多萨浑身抖了下，低下了头。
他这才转过头来，努力挤出了个笑，用种充满诱惑味道的声音道：
“怎么样，我亲爱的地底兄弟？”
年轻人楞了片刻，终于悄然点了点头。
他的嘴皮微微动了下，声音很轻，完全被屋内女人的痛骂和诅咒声掩盖。
“说响点，我的兄弟！”
萨姆尔显然有些兴奋，年轻人摇了摇头，朝他招了招手。
矮人显然愣了下，浑身的骨骼装甲立刻让他打消了所有顾虑，快步走到年轻人身前，他终于听清了话语：
“我...叫布雷泽。”
萨姆尔皱了皱眉，低声道：
“好的，布雷泽兄弟。”
“还有...我没有像你们这样的，侏儒兄弟。”
萨姆尔猛然抬头，年轻人的动作却比他还快，整个人已经窜到他身后骑上背脊，然后顺势一倒。
外骨骼装甲并没有加速反应的功能，萨姆尔的身体在猝不及防下被一个十字锁绊倒在地，一把铁锹横着锁住他的喉部。
他在情急中用手肘狠命砸向身下的身体，刺耳的骨裂声中，没有惨叫。
“门多萨，干掉这个狗娘养的！”
萨姆尔的重击甚至击碎了布雷泽的全部肋骨，但那双脆弱的双手依旧死死拽着铁锹，狠命下压，萨姆尔甚至有些喘不过气了。
“门，门多萨，干掉他！”
萨姆尔挣扎着回头望向自己的同伴，门多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中正从腋下装甲空隙处摸索出一摊乌黑，不可置信的望向了他。
他的身子轰然倒地，露出了身后的三四个男人，目光血红，胸口同样都纹着蝎子。
“毒蝎！”
“你们都该下地狱，侏儒！”
男人们亮出了杀死门多萨的细长匕首，飞快上前，萨姆尔再也顾不得任何东西，咬牙启动了某个程序。
巨大的爆炸声中，萨姆尔的身子整个弹了起来，背后的喷射口已经射出碧蓝的焰，他在剧烈震荡中关闭氮气喷射勉强落地，那些蝎子般的男人都被气流冲开了段距离，可是...
可是锁在自己喉部的铁锹依然还在，虽然已经没半点力气。
“滚下去，滚下我的身体！”
萨姆尔发疯般再次驱动喷射口，终于弹开了那个让他厌烦到极点的身体，他拔出了电磁步枪，朝男人们大吼道：
“我要杀光你们，我要杀光这条街所有的地底人！！”
男人们立刻四散，哪怕那具装甲已经被震坏了一小半，依然不是他们能对抗的。
“跑，你们往哪里跑！”
萨姆尔大吼着举起了枪，喉头忽然碰到了一道冰凉。
“听说，你要杀光这里的所有人。”
话语中，冰凉刺骨的锋利轻轻一转，萨姆尔呆呆站在原地，垂下了手中的武器。
他荷荷的捂着自己的喉咙，缓缓倒了下去，一个漆黑的身影站到了他身前。
萧鲨蹲下身，拿萨姆尔的内衣擦了擦小刀，面无表情的拉开萨姆尔捂着伤口的手。
场间无声，纹着蝎子的男人纷纷站到他身边，有人看了看布雷泽，沉声道：
“这孩子，很不错。”
“鲨与臭鼬的每一个孩子，都像他一样勇敢。”
萧鲨站起了身，朝身边的男人们点了点头，似乎是一种感谢。
那个说话的男人蹲在地上念念有词，庄重合上了布雷泽的眼睛。
他望着萧鲨，有些敬畏，却不胆怯：
“地底，不光只有鲨与臭鼬。”
...
...
迪亚兹.马丁内兹站在整个要塞最臭名昭著的死亡工厂大门前，耳中听到了后面矮人们的窃窃私语。
“这地方，就是死亡工厂？”
“我听说，那些烟囱里飘的都是，都是那个...”
“妈妈咪呀，光看着那些建筑，我就浑身发凉。”
马丁内兹没有责骂身后的手下，因为他们说的，也是他此刻心中想的。
巨大范围里林立而低矮的白色建筑，还有那些冒着不知名浓烟的粗大烟囱，还有那些在低矮的金属壳下四处飘涌的浓烟，让他感到...无比压抑。
他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大声道：
“灰烬之匣的兄弟们，我们并不是为了与你们，或是整个地底为敌而来，让我的孩子们过去，我马丁内兹以重工业层的名誉担保，绝对不会碰死亡工厂的任何一件东西。”
他面向的，是正卧倒在那些白色建筑上的无数把步枪，那些枪手统一穿着白色麻衣，几乎与建筑融为一体，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插着兜站到了最前方，大声道：
“穿过工厂，就只能到达374，376和377反应堆，那里有帝国正规军的守卫。我不知道为什么地底警署能放你们进来，甚至来到死亡工厂，但，马丁内兹，你和你背后的人是想背叛帝国吗？”
马丁内兹大声笑道：
“怎么可能，我只是想找一个人，或者说，不让他跑了。我的线人说，那个人藏在某个反应堆里，我们只会等在反应堆外守着他，你不用担心有任何问题，卡尔斯。”
名叫卡尔斯的年轻人冷哼着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和鲨与臭鼬有什么过节，但马丁内兹，你在搞这些事情的时候，是不是该先打听打听地底之街帮派之间的关系？”
“关系？我当然知道。”马丁内兹大声道：
“那两个人的养父曾经把灰烬之匣的上一代屠杀殆尽，让这个统治要塞长达上百年的帮派险些一蹶不振，鲨与臭鼬，是灰烬之匣在这个世界最大的敌人！”
“原来你知道。”
卡尔斯沉思着点了点头，似乎确认了某事，他终于朝屋顶各处招了招手：
“放他们过去。”
...
...
“在帮萧鲨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后，我得先找到个人，餐厅那个传教的老头。”
“怎么，你反悔了，想杀了他灭口？”
“并不是，我只是对他身上的某件东西，有点兴趣。”
江鼬和艾丝米拉达已经悄悄离开了反应堆，来到死亡工厂的某个僻静角落，不得不说萧鲨找的这条小路十分隐蔽，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绕过密密麻麻的军方哨位。
艾丝米拉达撇了撇嘴，轻声道：
“你我的安全是绑定的，我也只会听你的话，不过我并不觉得那些人好处理，看到了吗，他们马上就要进入工厂，如果不快点走，我们会被堵在这里。”
江鼬冷笑了声，回答道：
“他们只是炮灰。只有萧鲨那个笨蛋才会觉得警备总署的大人物们会和他一样笨，地底足有上千万人，光各个帮派的成员加起来都超过二十万，就凭几千人和三四百套外骨骼装甲，就想在这里横行霸道？”
艾丝米拉达立刻反讽道：
“他要对付的只是你们，只要不去招惹别的帮派，这股力量足够解决萧鲨，还有你。”
江鼬沉默了会，轻声道：
“你觉得为什么，我们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能建立起一个称霸整个地底的帮派？”
“我怎么知道。”艾丝米拉达白了他眼。
“因为如今整个地底过半帮派的头目和骨干，都跟我一样，差点被送进死亡工厂。”
两人同时回头，司云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们身后，拿着件黑色毛衣，轻声道：
“帮我捎给鲨，让他小心点。”
艾丝米拉达默默接过了毛衣，忽然问道：
“你的意思是？”
“没错，曾经被阿鼬和鲨从死亡线前拽回来，散落到要塞每个角落的孤儿们，现在，已经统治着大半个地底了。”
司云没有继续说下去，艾丝米拉达却明白了一切。
这才是鲨与臭鼬能够成为地底最大帮派的原因，足够将整个地底之街都团结在一起的强大纽带。
根本不需要担心被离间或是内部分裂，这群可怜的孩子，根本就是在相同的命运中一起长大的。
她望向了江鼬，眼神中夹杂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年轻男人撇了撇嘴，轻声道：
“虽然和我没什么关系，但，他们恐怕要倒大霉了。”
他的话音甚至未落，密集的枪声和惨叫忽然大响，马丁内兹凄厉的嚎叫尤为刺耳：
“卡尔斯，你这个背信弃义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