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者——血魇。”
俞岳阳低头收敛起自己的表情，脚步不紧不慢的跟着着王府里的侍从前往客房，他神色平静，半点不担心三皇子将他捉了拿去给糊涂将军赔罪。
箭已在弦上，佑祥运这次再无路可退，如此一来，必然还要仰仗他俞岳阳居中联系，是绝对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心中议定，俞岳阳安静地待在客房之中陪伴着烛光与火炉，开始等待佑祥运做出他预想中的那个决定。
夜色更加深沉了，陪伴在一旁的王府小厮开始有些打盹，他站着的身子已经有些偏斜，突然，迷糊中的他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来的如此迅疾酷烈。
猛地打了个哆嗦，小厮从瞌睡之中惊醒过来，他下意识的想要张望，可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让他一下子的望向了他陪伴着的那位客人。
只见那原本面目和善，给人亲近感觉的俞奉常，此刻正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本能的，小厮被吓到了，可王府多年的教养，让他有些哆嗦的开口，“大人恕罪，小的实在是太困了……”
嘘~
俞奉常竖起了一根食指放在嘴边，发出轻轻的嘘声。
小厮连忙住嘴，只是身子开始有些止不住的颤抖，他感觉屋里的烛火实在不够明亮，那头的炭盆也凉的过快，以至于他遍体生寒，生出了错觉——仿佛面前坐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抬首吐信的冰冷寒蛇。
“炭火凉了，重新添一些来吧。”
良久，小厮终于再次听到了动静，是对面大人的吩咐。
“是……是，小的这就去换，这就去。”匆忙的上前俯身去拾那炭盆，可慌忙之中，一把就捏到了滚烫之处，这炭火何时凉了？
可小厮除了一口倒吸凉气的嘶声，不敢发出半点惊叫，身子有些僵硬的就这么继续端起炭盆，加快脚步朝着房门外走去。
直到彻底远离了那间客房，小厮才慌忙的将炭盆放下，此时再看那只捏到炭盆滚烫处的手，已经被烫的皮肉翻卷，散发出一股焦糊的肉味，片刻，就有些血色从中渗了出来。
可这小厮，这时候却偏偏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生做了这个时代的的下人，即便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能在王府中夜半随侍，他不是知道秘密最多的那个，但一定是最为机敏灵动之人。
对于上位人物真实的喜怒哀乐，他有着极为敏锐的洞察力，没有缘由，但他就是知道，刚才他险些就丢了性命。
不是因为瞌睡，不是因为失误，似乎，只因为，他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夜色因着银月，带上了许光明，小厮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重新端上了新换的炭盆，这一次，他再也不敢瞌睡了。
房中的俞奉常，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他变得和善，让人不由得感到安心与亲近，偏偏这柔和之上，仿佛悬着一柄利剑，让小厮不敢逾越分毫。
长夜即将过去，三皇子书房的烛光一直亮着，客房的炭火也一直滚烫如新。
可某人的心情，却不像一开始那么平静了，他站在高高的屋脊之上，望着即将被新日掩盖掉的银芒，莫名感到有些烦躁，他居然开始有些讨厌白天了。
当然，更讨厌的，还是那让他一嗅到就感到不适的堕落者气息。
一帮心志不坚，失控走火入魔之后让人感到恶心的家伙。
现在在那三皇子府邸之中，就有一个，不过，这个家伙只是这帮堕落者中的一个类别，血魇。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冒名顶替成了这景国奉常的呢？”百无聊赖，凌海开始一个人低声自言自语，“嗯……肯定不会是在献丹之前，那必然就是献丹之后了，追灵丹对这种家伙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真要落他们手里，那可就没这老皇帝什么事儿了！
“说起来，这帮家伙的鼻子可是比我还要灵敏，按照现在掌握的情报推算，应该是丹药刚入宫的时候，就被他们发现了，在这之后，这俞奉常，应该就是现在这样子了。
“我猜猜，这帮家伙为什么不直接入宫去抢，偏偏要搞这些弯弯绕呢？那当然是因为有英明神武的炎阳卫亥部凌海大人，亲自在此驻守，他们不敢造次啦！
“哎呀，居然答对了呢，凌海呀凌海，你可真是智商碾压一片的存在呀。”
烈阳已经再忍不下去了，猛地从地平线以下一下子蹦了出来，将某个自恋的家伙打落了房梁，不知道掉去了哪个犄角旮旯。
赵和再一次开始为皇帝安排早膳，皇帝近来胃口大开，已经从之前的养生素斋，转变成了大鱼大肉。
看着这几次帝王几乎都将御膳房端上的东西吃了个干净，准备饭菜的厨子险些被吓死，居然让皇帝每次都吃完了桌上的饭菜，这还得了？
好在赵和公公并没有怪罪，反而夸了那管事的太监几句。
老太监和厨子可都是民间百姓，还以为这皇帝也知道勤俭持家了呢，不知不觉间，对景帝的印象，从无为庸碌，变得增色几分。
佑庆麟自己可就没有这样的觉悟了，他只是适应了帝王的腐朽生活，尽力的在享受，所谓由俭入奢易，上辈子一个只能只能躺在床上喝营养粥维生的可怜人，如今手脚健全的吃着普通人都难以享受到的美食。
“人生，圆满了！”
赵和虽然不太懂得这句话里面更深层次的意思，可他大致能够理解，也看得懂皇帝的喜悦和满足。
赵和站在一旁看着这样的皇帝，心中有些酸楚，又有着说不出来满足。
“来，赵和，这个分你吃了！”
“陛下，老奴……”
“废什么话，怎么，连朕的话也敢不听了吗？”
扒拉过来一个椅子，将赵和按在了座位上，随手抓起盘子里吃的就往赵和嘴里塞去，接着再次开始自己的胡吃海塞。
佑庆麟只是害怕了孤独，喜欢热闹，喜欢有人陪着自己一起共享美食。
可赵和呢？
老太监痴痴的用双手端着手里的肉腿，偷眼去观瞧景帝那毫不在意的吃相，这一刻，他只觉得鼻尖的酸涩竟来得如此的强烈。
这不是景帝第一次邀请赵和共上餐桌了，只是赵和一直推辞，直到这次佑庆麟有些大大咧咧地一把将他按在了身边的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