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摊牌

　　凌永坚抢救的那个女孩被转到骨二科等待进一步的正骨手术，高木杨也将他救治的那个中年男人转回骨一科，这个人患有陈旧性的股骨头损伤，这一次的受伤可能会让他的旧疾复发，很有可能需要更换股骨头。

　　终于可以歇息片刻，高木杨回过神来，他拿出手机给裴若加打了个电话，下午一定要约裴若加吃饭，他们之间的事情，今天必须要说清楚。

　　刚挂断电话，护士长卢琴走到护士站旁边说，“郭院长真不走运，夫人过世了，儿子在国外，弟弟一家人又弄成这样，幸好侄女还活着。”

　　“你说什么？”高木杨问卢琴，“刚刚去世的那对夫妇，是郭院长的亲人吗？”

　　“是呀——你不知道吗？”卢琴说，“那是郭院长的弟弟和弟媳，受伤那个女孩是他们的女儿。可惜了，她的跟骨说是粉碎性骨折，就算好了，也会留下残疾。

　　“那——郭院长不是大受打击，他身边没有亲人了吗？”

　　“两年前找了一个年轻的老师续弦，教艺术的，听说跟弟弟一家的关系不太好。”卢琴说。

　　“啊——”高木杨觉得女生真是八卦，这些领导的家事她们居然都了解。

　　“最遗憾的是，他弟弟有一家药厂，现在他弟弟弟媳都走了，小姑娘一个人也不可能去接管吧，不知道怎么办哟，真是太惨了。”卢琴是个性情中人，说着说着眼里闪着泪花。

　　“郭院长可以安排人去接管嘛。”高木杨说，“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情——”

　　“木杨——”秦玉经过护士站，看到高木杨便招手喊他，旁边的护士都规规矩矩地喊着“秦处长”。

　　“什么事？”高木杨走到秦玉身边，“秦处长怎么有空跑到我们科室来了。”

　　“我刚刚去骨二科那边看看他们申请采买的一些器材，顺便过来看看。”秦玉对高木杨使了个眼色让高木杨到医生办公室里，关上门后她问：“昨天你是不是又到若加那里过夜了？”

　　“妈——你说什么。”

　　“你昨天不是去裴主任家里吃饭了吗？”秦玉笑眯眯地说，“还想瞒我，你在若加那里过夜又不是第一次了。若加都毕业了，下周我们就抽个时间约他们一家吃饭谈谈你们的事情——”

　　“慢着慢着，”高木杨拉着秦玉，“妈——完全是误会，拜托你千万别冲动，我跟裴若加什么都没有，我正打算跟你们所有的人说清楚。”

　　秦玉看着他，“高木杨，我告诉你，你别跟我说其他的——你要搞清楚形势，我明年就退下来了，你爸爸后年也要退下来，等我们一走，谁还认得你高木杨是谁，如果你现在不把自己的根基站牢，到时候连个靠山都没有。”

　　“妈——上班而已，哪有这么复杂，如果什么都讲关系，那没有关系的人都不生存了吗？”

　　“这是整个社会的现状，你看不到吗？没有社会关系，你或许可以生存，却毫无疑问会很辛苦，你生来就在我们的庇护之下，没有吃过苦，没有受过罪，你当然不知道生活的艰难。就像凌永坚，他和你同时毕业，你认为他哪一方面比你差呢，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一直默默无闻——”

　　“我承认你们的地位和关系让我一帆风顺，但是我问心无愧，我并不是一无是处，每一步我都在努力，我并没有因为你们而懈怠过自己。”

　　“自身的努力加上良好的社会关系，这才是一个人的综合发展。”

　　“天哪——”高木杨无奈地摇头，“妈——我不愿意这样生活。”

　　“这样的生活对你没有任何影响，裴若加是难得的人选，我已经跟你说过我中意她的原因，而且，她很喜欢你呀，结婚后，你们会相处得非常融洽的。”

　　“妈——我不会跟裴若加结婚——”高木杨说，神情坚决。

　　“高木杨——”秦玉望着他，表情相当严厉。

　　“我喜欢的另有其人，我要娶她——”

　　“你说说看，你想娶谁？”秦玉问。

　　“我本来是想等晚上回家再告诉你和爸爸，现在看来，等不到那个时候了，”高木杨非常平静，他不假思索地说出了下面的话，“就是尹小朵，七年前你们就认识的尹小朵。”

　　“谁？”秦玉睁大了眼睛，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谁？”

　　“尹小朵——会写书法下围棋，魏阿姨家的尹小朵。”高木杨说。

　　“魏英家的尹小朵？”秦玉回忆着尹小朵的样子，很聪明很能吃苦，样子也很清纯乖巧……可是不对呀，魏英都离开家里那么多年了，他们怎么会还有联系？“你怎么会遇到尹小朵？”

　　“我一直在找她，”高木杨笑着说，“找了那么多年，终于找到了，她就是裴主任请来做翻译的大学生。”

　　秦玉坐到电脑桌前的椅子上，她的思维还没有转回来，木杨说，他不和裴若加结婚，他要娶尹小朵，七年前，她妈妈在家里做过保姆的尹小朵，她还是裴主任请来做翻译的大学生……

　　“她——她现在在做什么？”

　　“马上大学毕业了，跟一家英语学校签了约。”

　　“她妈妈呢，她爸爸好像是警察，犯了错在逃中，对了，她应该还有一个弟弟——”

　　“她妈妈——过世了，她一个人带着弟弟生活。”

　　“什么？”秦玉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吃惊地望着高木杨，“她妈妈什么时候过世的？她怎么可能一个人带着弟弟过。”

　　“妈——你别紧张好不好——”高木杨拉着秦玉，“她妈妈一年前过世了，她和弟弟过得很好，她自己半工半读养活自己和弟弟。”

　　“天哪——”秦玉自言自语着，“她妈妈过世了，她一个人带着弟弟，你要——娶她——”

　　“是的，妈，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我要娶她，我马上就要和她结婚。”

　　秦玉被高木杨的话打倒了，她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高木杨说他要跟尹小朵结婚，父亲在逃，母亲去世，带着弟弟……他是生活太单调了，是日子过得太顺了，大脑有些发热吧。

　　“高木杨——”秦玉郑重其事地喊他，“你是一时冲动心血来潮吧，你的这个想法，一个月以后就会自动消失。”

　　高木杨笑笑，“妈——六年了都没有消失，一个月就会消失吗？”

　　“六年？”秦玉说，“哪有这么夸张，那时候尹小朵才多大，十五六岁吧，你怎么可能对那么小的女孩子感兴趣。”

　　“很让你失望，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也一直在等她长大。”

　　“你是——故意想气我是不是——”秦玉喘着气，“我早就告诉过你，身份匹配非常重要，你以为你和尹小朵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我不理解你所说的一个世界是什么意思？”高木杨说，“在我看来，尹小朵，她是属于我的世界里的人，其他人，从来没有走进来过。”

　　“哎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秦玉皱起眉头，“我现在懒得跟你说，你——晚上回家我和你爸爸再好好跟你谈。”

　　晚上？晚上他约了裴若加谈事情，之后，他原本打算去小朵那里，可是他也必须去跟父母说清楚这件事，希望获得他们的支持，也是对他们的尊重，就算他们不理解，那也不是大问题，他是成人了，他有权决定自己的婚姻，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