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枫密密麻麻写了五页纸,才把信写完。
她套了两个信封,里面的信封写着昌王亲启,外面的信封写着送夏亲启。
她将外层信封用火漆封好,用的是阿赵的火漆印。
等贺兰枫拿着信走出屋子时,阿赵刚好提着食盒走了过来。
“主子,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还准备了些清粥小菜,主子请随属下去房中歇息吧。”
“好。”
阿赵准备的房间就在隔壁,房中简陋,只有一张竹床和一个小矮桌,矮桌旁放着两个小板凳。
阿赵偷看了眼贺兰枫,见她并未露出任何不满,暗暗放下心,解释道:“是属下疏忽,未曾想到给阁主准备个房间,此处少有人住……”
“不必多说,有个地方躺一躺就好了。晚上我回客栈住。”
贺兰枫打断了他的话。
“食盒就放着吧,你不用时时跟在我身边,去忙你自己的事,若有急事我会叫人去找你的。这封信你拿去,快马送回楚都。”
阿赵依言将食盒放在了矮桌上,双手接过信,领命退下。
房门被关上,屋子里只剩贺兰枫一人,四周都很安静。
她在矮凳上坐下,一股子沉重的疲惫感涌上了四肢百骸。
她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去竹床上躺下,眼睛一阖,很快陷入昏睡。
然而她只睡了一个时辰,便被白芷给叫醒了。
“阁主,阁主,该起床了!”
白芷一边叫着,一边“砰砰砰”拍门,拍得很用力。
跟在他身后的阿赵神情忐忑,欲言又止。
贺兰枫睡得正沉,猛然被人叫醒的十分难受,头有点疼,想发火。
可她还记着隔壁有个生命垂危的流光,强忍着巨大的困意从竹床上爬了起来。
白芷还在努力进行着“叫醒服务”,叫得贺兰枫头更疼了。
“闭嘴!”
贺兰枫终于忍无可忍冷喝一声。
门外瞬间就安静了。
阿赵被吓得一个哆嗦。
白芷却没有被吓到,没心没肺得又多说了一句:“请阁主快些来施针。”说完扭头跑了。
阿赵挣扎了一下,也跟着跑了。
贺兰枫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脸,强打起精神来,推门而出。
她走去了隔壁那间屋子,流光已经躺在了那里,盖了一层薄被,没有穿衣服。
白芷已经准备好了银针,放在流光的枕边。
贺兰枫径直走过去,就将流光身上那层薄被掀起来了。
流光的身上光溜溜的,站在角落里的阿赵愣了一瞬,然后立马别过了脸,不忍再看。
阁主不愧是阁主,他一个大男人都很难为情了,阁主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居然还能面不改色……
而白芷向来知道阁主是个彪悍的,但每每遇到这种情况,他依旧觉得有些尴尬,也将眼珠子一转看着屋顶上的蜘蛛网发愣。
贺兰枫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她只大略将流光从上到下扫视一遍,便拿起一旁的银针,从头顶到脚底,熟练地将一丝不挂的男人扎成了刺猬。
“白芷,刚才的行针顺序可看明白了?”
白芷点点头说:“看明白了。”
刚才他虽然略感尴尬,但在贺兰枫开始施针后,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热爱学习的小心思,把视线又转了回来。
“既然看明白了,剩下那两人便由你来,我在旁边看着,如何?”
白芷有些激动,阁主这是在指点他的医术,这样的好机会一定不能放过!
“属下遵命!”
说完,他便走至另一昏睡的人面前,麻利得扒掉了那人身上的衣物,屏气凝神,拿起银针按照方才的记忆给人扎针。
他偶有步骤错漏的,贺兰枫都会及时出声提醒,并且告诉他之所以那般行针的理由。
白芷那张看起来不太可靠的脸上,浮现出越来越认真专注的神色。
将这一个人扎完,他已经紧张得满头大汗了,但是受益非浅。
接着,贺兰枫又让他继续去给最后一人施针,她依旧在旁边看着。
这一次,白芷的错漏便少了许多。
待白芷再次完成任务,他脏兮兮的白袍子也被汗水染湿了。
贺兰枫送给他一个“你做得不错”的鼓励式的微笑。
白芷堂堂一个中年大叔挠着乱糟糟的头发,笑得很是腼腆羞涩。
阿赵则望着被扎成刺猬的三人,默默咽了口唾沫。
“一炷香后拔针,白芷,交给你了。”
“是,属下知道了。”
贺兰枫看看天色,已近戌时,月亮刚刚升上半空。
她对着阿赵和白芷道:“今夜你们二人就守在这里,他们三人若有情况,即刻来寻我。我就住在街尾的来福客栈,二楼东侧第一间房。”
白芷与阿赵一同应道:“是。”
阿赵上前一步,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给贺兰枫。
“主子,这是楚都来的信,刚到的。”
贺兰枫接过,封面上并无字。火漆上的纹样却是送夏独有的。
玲珑阁内部传信,凡是寄给阁主的,信封上便是空白,至于火漆印,只有送夏的与别人不同。
这封信是送夏在贺兰枫走后不久送出的,所以才到得这样快。
“那我先走了。”
贺兰枫将信收入怀中,出了房门,她一跃而起上了房顶,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
在确认四周无人跟随后,她才跳落在一条小巷子里,慢慢走着,回了来福客栈。
找店小二要了碗白粥,贺兰枫便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用火折子将灯烛点燃,她便坐在烛光下拆信。
信封里有两张信笺,一张是送夏写的,大意是她将贺兰枫的去向告知了楚昌,楚昌如今也出发去了齐阳城。
贺兰枫又打开另一张,字迹不熟悉,没有署名,但看内容便知道是楚昌写的:
本王亦同去齐阳城散心,请阁主静等。
贺兰枫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想做什么?
她才不信什么“散心”的鬼话。
她之所没有刻意隐瞒行踪,便是知道楚昌应当不会做什么,可她却猜错了。
但楚昌想做什么呢?
难道齐阳城里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贺兰枫思索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算了,多想无益,只能等楚昌来了再问他。
她将两封信连带着信封一起用蜡烛点燃,丢进痰盂里。
小二“蹬蹬蹬”上楼的脚步声响起,没一会儿,贺兰枫所在的房门被敲响。
她接了小二送上来的白粥,半眯着眸子极困倦得吃完了,用凉茶漱口后便脱衣裳躺在了床榻上。
毫无疑问,她再一次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