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她怔愣间,楚循来到了她的身后,弯下腰,整个人笼罩在她的上方,在她的头顶洒下一片阴影,随之而来的,还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以及家居服上散发着的洗衣液的味道。
“想学么?”
男人因生病而变得暗哑的嗓音在她头上响起,令她心头一阵激荡,因此没有听清他说的话,“你说什么?”
“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弹。”楚循多加了一句话。
“教我少女的祈祷?”宁今安有些意外。
“不是喜欢这首吗?”楚循反问道。
“是啊。”宁今安点头,但迟疑了,“可是我以前没有碰过钢琴。”
“没关系。”楚循淡笑着,“我们可以慢慢来。”
“嗯。”宁今安应该庆幸楚循是在自己的上方,所以看不见她此刻脸上升起的红晕,如果不是她对楚循的了解,不然她该怀疑他是故意的,以这种姿态和自己说话。
突然她的手背覆上一片温热,将她的思绪抽回现实,原来是楚循的手,她睁大了眼睛,眼眸里满是不可思议,随即,他微微用力,握着她的手按下琴键,一开始还是一个键一个键慢慢地弹着,待察觉到宁今安的手动了动,才加快了弹奏的速度。
记忆中的曲调从他们的指尖弹了出来,在不大的书房里回荡着,宁今安咬着唇,抬起头看见了黑色琴盖上映出的自己。
眉眼间藏着羞赧,唇边是那抑制不住的笑容,她相信,如果楚循看见了她现在的模样,一定能瞧出端倪。
少女的祈祷就像它的名字一样,青春热烈的同时又温婉清丽,曲调时而欢快时而伤感,和宁今安的心思如出一辙。
她对楚循的感情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加深,小心翼翼地收着,害怕被他发现,又害怕他永远都发现不了,多么矛盾,然而她却甘之如饴。
一曲快要终了,宁今安及时低下头,拼命压低嘴角,殊不知即使收起了笑容,喜欢还是会从眼里流露出来。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音还环绕在房间,宁今安盯着楚循抽离的手掌,不舍的情绪从心底发出。
楚循直起身来,安静的看着女孩头顶上那小小的发旋,半分钟过去了,女孩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他疑惑地皱了皱眉,“不好听?”
“怎么会!”宁今安闻言使劲摇头,像是要证明她说的不是假话,接着补充道:“是太好听了,所以一时听入了神。”
楚循笑了一声,目光柔和,在她站起来的时候,抬手覆上她的脑袋,替她压平了那些不安分的头发,而后落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走吧,送你回去。”
在楚循转身的同时,宁今安将自己的手掌放在方才被他揉过的地方,觉得他今天的举动都不似平常和她相处那般,少了一分疏离感,意识到这一点,她哼唧着笑出了声。
*
坐上楚循车的副驾驶,宁今安还是觉得不太妥,“其实你真的不用特地送我,你的病才刚刚好,还是要多休息。”
楚循闻言,抬眸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在她询问的眼神下还是问出了口,“从今天下午开始,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
“好啊,你问。”宁今安眨眨眼睛,眸光清澈透亮。
“在你看来,我是有多虚弱?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一句话说完,楚循还在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嗯”,尾音上扬。
“没……”宁今安下意识否认,抬眸便四目相对,突然让她的脑子卡壳了,话也没说完整,末了讷讷的补充,“没有。”
楚循勾了勾唇,收回视线,“我怎么觉得你和我妈越来越像了。”
宁今安在他挪开视线的下一秒也回了神,听到他的评价,鼻子里发出轻哼,“在我看来,和云姨像是件好事,”她说着朝楚循瞥去一眼,“再说了,云姨唠叨的出发点不还是为了你着想啊。”言下之意,她也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当然,这句话她是不可能说的。
楚循没有接她的话,反而是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耽搁了一点时间,现在已经没有公交车可以坐,我家到地铁站还有段距离,你的脚也还没好完全,所以为了你的安全,还是由我送你回家。”
“哦。”宁今安乖巧的应了声。
车子缓缓发动,这个时间点路面上已经很少车行驶了,行人也不多,且一路都是绿灯,在路上花的时间比往常短了将近十分钟。
到达目的地,宁今安在下车之前和楚循道了声谢,打开车门要下去时,被他叫住,“等等。”
宁今安以为他还有事要交代,退回座位上坐好,“还有什么事吗?”
楚循看着她,脑海里浮现的是晚上她在书房里和自己一起弹琴的画面,恬静美好,是他当时所能想到的形容词,犹豫了几秒,还是说道:“钢琴……”
他刚吐出两个字,便停了下来,宁今安不明所以的重复着:“钢琴?”
“我是说,”他清了清喉咙,“如果你想弹,或者想学,可以来过来。”
“过来”的意思是指去他家。
车内的气氛沉默了几秒,宁今安在消化着他说的话,嘴唇动了动,看着他的圆眼带着不确定和小心翼翼,“你说真的?”
“真的。”
得到肯定答案,宁今安瞬间眉开眼笑,就像是一股柔风吹开了夏日的炎热,也吹拂着楚循跳动的心,好像主动邀请也没那么难。
这是宁今安在楚循面前少有的、毫不掩饰的开心,其实她对钢琴只是好奇,因他而起的好奇,是想要探究他和钢琴的过去,开心是因为他的邀请,给了她可以接近他的机会。
“当然,”楚循继续说道,“前提是不影响你学习,还有得是在我休息的时候。”
宁今安比了一个“OK”的手势,“你放心。”
楚循点点头,“回去吧,不然我妈要打电话来兴师问罪了。”
“好。”宁今安下了车,退到一边,见车窗依然还未关上,俯下身子对车内的楚循说道:“春寒秋冻,虽然还只是初秋,但也还是别吹风了,况且你才刚退烧,把车窗升上一些。”
不得不说,这句话还真有家长的感觉,倒是应了楚循说的,自己和云姨越来越像了。
楚循依言将车窗往上升了一些,隔着车窗朝宁今安挥了挥手,才启动车子离开。
后视镜里,宁今安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再也看不见,楚循才收回视线,道路两旁的路灯从上方投下光亮,穿过车玻璃洒进车内,映出男人瞳仁里难辨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