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高的暑假比以往所有的假期都更加漫长,双塘到清远的那条路上国槐树分外繁盛,好像已经知道了这群陪伴着他们走过四季的小孩即将离去,于是用自己蓬勃的生命力来热烈送别。
秦老师办了一个补习班,提前预习高一的课程,原本就十分无聊的苏荷毫不犹豫去报了名,除了语数外,还有一门美术,补习班的氛围十分散漫,苏荷本来并不是努力的人,可是这样无望的时光终究还是十分难熬,它就像一簇文火,一点一点熬煮着心里所剩不多的期许。
可是一想到家里混乱的状况,苏荷还是宁愿躲出来落个清静。
秦老师找了他的两位学弟学妹到宜州来代课,男的叫齐遇,女生叫罗韫,他们都是美院的应届毕业生,导师也和秦槐是同一个,而他们随之带来的一切都是那么令苏心向往之。尤其是他们身上那种自由而浪漫的气息。
他们会为了抓拍到一张好看的日出,赶十几里的山路在在野外支帐篷等上整整一夜,也会为了一顿美味的下午茶,花上一整个周末的时间到洛城挑选所需食材,为了一场欢乐的聚会,会在四下无人的荒草地上拉印象,扯电缆,一起弹着木吉他,低吟浅唱。
齐遇老师跟苏荷他们闲聊时,说起自己的一次写生经历,大二那年他曾经为了画出最好看瀑布,在庐山上扎帐篷睡了一整个暑假,晒到皮都褪了好几层,接下来的一整个学期都同学被当成是非洲来的留学生。
苏荷开始向往宜州之外的世界,她想,或许当一个人真正找到可以寄托灵魂的事业,并愿意付出一切去追寻,或许便不会再为当前的琐碎生活而苦恼,亦或是多了一份趟过沼泽的勇气。
那天下着雨,齐遇老师带着耳机坐在屋檐下画画,那是辅导班前的一株藤蔓植物,在他的画里,那株植物没有依附任何墙壁或者园艺架,它卷曲着身体努力将藤伸向天空,在叶顶上开出一朵很漂亮的蓝紫色花朵。
辅导班接近末尾,苏荷回到双塘时,苏晓芸在和邻居一起看安徽卫视重播的《孝庄秘史》,苏荷提着书包走到隔断里间,东西在床上摊开,后窗里透进来的风翻动着纸页,那盒水彩是齐遇老师送的。
他说;“既然喜欢画画,那就继续坚持好了,重要的不是成为画家,重要的是你画画时的平静与快乐。”
苏荷想了想,忽然放下那些东西,走到外面对苏晓芸说:“妈!我要去读洛城一高。”
苏晓芸愣了一下,却又当苏荷是在开玩笑,敷衍道:“你一天天净想着玩儿,作业都没见你写过,在宜州读高中不是挺好的吗?而且洛城一高可是省重点,先不说你能不能考进去,就算分数过线了,咱们也没有名额啊。”
苏荷也知道,自己之前虽然成绩一直不错,但也就是在小小的宜州拿了第一而已,何况自己却是从来没有营造过积极努力乐观向上的学霸形象,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个智商挺高的小混混罢了,所以苏晓芸现在的反应,她倒是也并不意外和生气。
不就是证明自己,这很难吗?
用七连长高城的话说,这叫“年少轻狂,幸福时光!”
辅导班结束之后,苏荷便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每天苏晓芸忙完店里的事儿,准备打热水泡脚睡觉的时候,苏荷还在用那台学习机默背英文单词,甚至,偶尔还会拉着苏晓芸帮她听写。
不仅如此,她还找在洛城一高读书的沈念表姐借来一整套高一的课本。苏荷原本就算是比较聪明的学生,所以当她集中精力在学习上的时候,的确成效卓著,两周的时间她几乎学完了高一上半学期一半的知识量。
苏晓芸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看到苏荷这样,心里也开始有自己的盘算了。
网吧里有股浓重的烟味,叶杨有些受不了于是和赵赫然打了个招呼就先出去了饿,赵赫然看叶杨一脸凝重的表情以为出什么事了,于是也跟了出去。
“喂,中考成绩就快出来了,你家里人怎么说?”
赵赫然从网管那儿拿了两罐可乐出来,叶杨打开咕咚咕咚灌下去,喉结翻动着,上面挂着一粒汗珠,他捏扁了铝罐,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我妈和小姨她们早就商量好了,要我去香港那边读高中,三年之后,直接申请国外的offer,连高考都没有打算要我参加。”
赵赫然一边摇头一边鼓掌,“啧啧啧!这简直就是一条龙服务啊,看你刚才的表情,我还以为你在担心这次中考成绩呢,看来是我想多了,这种事儿也就是我们这种贫民窟男孩女孩才有的烦恼,你这种隐世的公子哥儿才用不着呢。”
叶杨一把揽过赵赫然的脑袋,赵赫然一阵做作的哀嚎:“轻点儿!轻点儿大哥!”叶杨皮笑肉不笑的说,“行啊你老赵,现在都开始学会阴阳我了是吧,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说这种风凉话,后果自负啊。”
叶杨松开赵赫然,老赵忽然不笑了,他问“你真的要走?”
叶杨挑眉“你看我像是那种会好好听话的乖宝宝吗?”老赵:“滚,问你正经的呢。”
“怎么可能,她还在宜州,我怎么可能离开啊,那岂不是白白把机会让给梁猛那小子。”
赵赫然笑得一脸猥琐,“我就知道。”
八月的太阳烘烤地面散发出浓重的沥青味熏得人昏昏欲睡,苏荷起得很早,拿着一篇英文阅读在看,苏晓芸拿了一盒牛奶走过来问苏荷;“你想好了吗?你要是真的想去洛城一高读书,妈就去试试帮你争取名额。”
苏荷一阵狂喜,她眼睛都亮了,拉住苏晓芸的手激动地问:“真的吗?”
“这两天我抽空去问了你们秦老师,他说你初中成绩一向很稳定,如果真的能过洛城一高的内部线,我再去找一找你堂舅,问问看名额的事,但是想到你一个人在洛城,我还是很不放心的,到时候你可一定得好好学习,不然现在做这些都是白费功夫你明白吗?”
苏荷狂点头,“妈,我向您保证,只要能进洛城一高,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清心寡欲一切行动最终目标都只为考上211和985,您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