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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那个少年吹过的牛逼

(陆)

致那个少年吹过的牛逼 隔岸有山海 1177 2020-07-06 21:19:17

  张烊真正开始频繁想起马桂珍是在丧事已经办完一个星期以后。

  在寝室的所有人都开开心心聊着什么的时候,张烊戴上耳机站在窗前,体育场的上方亮着暖黄色的路灯,有人乒乒乓乓打着球。

  她想起一次次张小华和马桂珍来到学校的场景,她在前面疾走,从没有回头看看他们。

  我应该给张小华和马桂珍一人买一个冰棍,他们一定没吃过学校的新品。

  “你们班老师要结婚了”

  “……”

  “七班老师好看,她还没有孩子”

  张烊不去听那些人的八卦,她泡了一保温杯的茶叶水,那本来是用来防止她上课犯困的,可现在晚上九点四十五,她却灌了自己一肚子茶水。

  如果张小华曾经讲过的故事是真的,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看到马桂珍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管以什么姿态。

  那个微胖的轮廓只要在她面前晃一下,她就能认出来。

  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半夜十一点五十九分的时候,张烊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她想起马桂珍死后躺在棺材里的样子,她莫名害怕,人死了是什么样子,马桂珍还会认识她吗?她记性那么差。

  她怕掀开被马桂珍真的就在下面,一副狰狞的样子。

  “张烊,你是什么东西,你掀开被子看看,马桂珍绝对不会害你的”,张烊在心里想着。掀开被的那一刻,她只看到下面黑漆漆的一片,听见室友震天的呼噜声。

  “自欺欺人……”

  一晚上张烊都没睡觉,她情绪很平静,天一点点亮起来,整个寝室慢慢清晰起来。

  女孩们时断时续的呼噜声已经小小些了,只是偶尔还有人翻个身,说两句梦话。

  洗漱室已经有水流声,和冲厕所的声音。

  张烊叠好被,轻手轻脚下了床,洗完脸,刷完牙,也就那样了。

  后来张烊看到《法医秦明》里描写“巨人观”场面的时候,突然想到了马桂珍,张小华觉得亏欠马桂珍,所以买了一个棺材葬的她。

  五月份天气那么热,谁能想到一个死人在地下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生了一层的蛆虫,马桂珍是不会喜欢那么多虫子在她身上爬来爬去的。

  马桂珍临死之前在想什么,她想没想过自己,如果她现在还活着,大概是穿着大黑裙子在路口等自己吧。她那么年轻是不是能陪自己一直到老。

  大姨来了几次电话,她说,“张烊啊,你姥姥还在老年公寓,你多去看看她,离的也不远,别和你姥说你妈没了的事,她岁数大了,受不了”

  迈进胡郁兰住的老年公寓,张烊鼻子一酸,上次带马桂珍来看姥姥还是年前放寒假的时候,姥姥给了她十块钱带马桂珍去理发。

  “张烊啊”,“你来看我了”,胡郁兰从床上缓缓坐起来,从床底下掏出几袋核桃奶,“姥姥给你装上几袋牛奶,那窗台上还有桃,都是你大姨大舅前两个礼拜来看我拿的”

  “你拿回去洗洗再吃,姥姥给你拿个方便袋装好喽!”

  说了一会,胡郁兰突然打开衣柜,“张烊啊,这是我对床你大姨给你妈拿的线裤,我给你妈买的裤头,你一直也不来看我,没法给你”

  “我给你装个干净袋,你回去告诉她穿上,让她勤洗着点”

  “你妈那头发长了吧,你给她剪剪,管它好看不好看的,夏天凉快就行”

  “跟你爸勤提着点,让他带你妈去镶牙,她那么点小岁数……”

  意料之中的话题,姥姥一定会提马桂珍。

  张烊拎着东西,沉声应着,“嗯”,“我知道”,“好”,“姥姥你放心”。

  回去的时候张烊迎着风大哭,哭的直不起腰,老太太的话让她太难受了。

  放假回家张烊把胡郁兰让她拿的东西往破烂堆里一扔,人都不在了,谁穿。

  后来去的次数多了,姥姥总提起马桂珍,终于有一次张烊憋不住了,她定定的看着胡郁兰,“姥姥,你知道为什么大姨二姨三个月前突然来看你吗?”

  “我爸来这么多次,为什么我妈一次都没来,你去给他打电话问问,他为什么好端端的不带我妈来看你”

  “我妈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张烊说着说着眼泪就绷不住了。

  胡郁兰看着张烊,她眼睛突然有点红,“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妈没了怎么的”

  “嗯”

  胡郁兰沉默了一会,拿着手绢擦了擦眼泪,又给张烊一条手绢。

  胡郁兰情绪并不激烈,毕竟人已经死了三个月,她现在哭也没什么意思了。

  “我说你怎么来看我跟有仇似的,回回耷拉个脸”

  “你妈啥时候没的啊?”

  “就我大姨来看你的那个礼拜,那几天总下雨,我妈淹死了……”

  姥姥开始跟张烊和同屋的那几个老太太讲马桂珍小时候的事,讲她小时候不干活,讲她小时候领着张烊玩,讲马桂珍刚嫁给张小华的时候。

  后来她摇摇头,“死就死吧,死了放心,我还担心你爸老了以后她没人管呢”

  “这回我也不用给她拿衣服了,也不用逼你爸给她镶牙了”

  (1)

  辞旧迎新,瑞雪兆丰年,可惜2020年HLJ的雪没有那么大。

  张烊穿着羽绒服,回到家,看见张小华正在踩着凳子从高处往下拽一个袋子。

  袋子落满灰尘,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个红灯笼,这灯笼买了很多年了,经管灯笼皮已经被烟熏成了暗红色,明黄色的花纹也有些发白,像掉了漆一样。

  张烊小心避着上面的灰落在自己身上。

  “爸,你忘了我奶奶和我妈死了都没到三年呢”

  张小华抬起头,微微敞开的门透着门外寒风凛冽的冰雪气味,他站起身把门关严,“我知道没过三年,咱们家连对联都没买,我这就是看看咱这灯笼坏没坏”

  “爸,我回来包饺子,我跟我大姑说了,年三十在家过”

  张小华抬起头,“在家过好啊”,“咱家什么好吃的都有,花红、花生瓜子、糖块、橘子苹果……”

  张烊打开电视,看着张小华披穿上棉袄出了门,她跟出去看,张小华正在一堆结了冰碴的雪堆里往外扒苞米杆,西北风就像刀子一样刮的她的脸生疼。

  房后一片雪白,家里的大杨树早已经在马桂珍没死之前的那年春天被张小华卖给了几个收木材的。

  张烊手机里还有那天给马桂珍拍的照片。

  “我恭喜你发财”

  “我恭喜你精彩”

  “最好的请过来”

  “不好的请走开”

  “Oh 礼多人不怪”

  ……

  “财运亨通住豪宅”

  “乐天替你消灾”

  这首歌好像张烊每一年过年都会听到,她的思绪慢慢飘的很远,连含在嘴里的玉米糖都好像有了另一种思念的味道。

  “大闺女,你和你妈赶紧刷对联”,门外是张小华的声音,张烊闻言,赶紧拿着剪子裁开下一副对子。

  “爸,井泉大吉贴哪?”

  “水缸上”

  “出入平安呢”

  “贴蹦蹦车上”

  电视里放着春晚的先导片,春晚每一年都有新的含义,展现时下发展的歌舞,讽刺的搞笑小品,张烊最喜欢边看电视边剁饺馅子。

  樊子俊来的很早,张烊他们刚贴好对联,樊子俊就拄着拐杖来了。

  “娘,你吃饭了吗?”张小华迎上去。

  樊子俊坐在炕上才缓了口气道,“你姐姐煮的面条子,我喝了两碗”

  张小华在房前树了根长长的木杆子,碗口那么粗,用凉水冻住下面。将彩灯从从上自下用麻绳绑好,他年年买彩灯,到了今年,各种各样的灯已经好几串,在房檐下一闪一闪,红黄蓝绿来回变换颜色。一直挂到房西头,那大红色的灯笼睡风轻轻摇摆,里面的碳丝灯泡隔着灯笼面放出温暖的光,连雪的颜色都是柔和的。

  张小华把冻梨冻柿子还有花红用凉水泡了一盆,马桂珍抓着一把五香瓜子跟着张烊,张烊抱着大猫,站在灯笼下,可没有谁家像他们家这么亮堂了,她想。

  “大闺女,进屋吃饭了,炖鸡和炖鱼都出锅了,快进来吃饭”

  大米饭的香气,还有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的样子,真是张烊最幸福的时刻了,樊子俊牙口不好,就吃些粉条,鱼肉,她边看电视边往嘴里扒饭。

  马桂珍啃着鸡骨架,吃的正香。大猫呼噜呼噜的翘着尾巴扒着桌子寻找鸡骨头,张烊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时不时被逗笑。

  吃完了饭,张小华开始和面。和饺馅子,他做了很多年饭,饺馅和的只是一闻味道就喷喷香。樊子俊腿上盖了一条小被,倚在张烊叠起的被褥上前看电视。

  “三十晚上不睡觉,要不一年不精神,好犯困”,张小华对张烊说,他看张烊马上要睡着了。

  “娘,包子出锅了,你先吃两个,咱们马上下饺子”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屯子开始有一阵阵接连不断的,噼里啪啦响亮的爆竹声,饺子盛出锅,张小华找一根长杆,把挺长一挂在炕席下炕的饷干的鞭炮挂在上面,平时给人家备的香烟点上一根,叼着就出了门。

  张烊捂住大猫的耳朵,马桂珍也捂着耳朵,“炮啊”

  响亮而冗长的鞭炮声,大概是两个村子最响的了,张小华为此洋洋得意。

  “吃饺子吧”

  “爸,蒜酱给我拿过来一下”

  “你奶奶爱吃醋,给她递过去”

  “饺子真香”

  “过了十二点,你就又长了一岁,今年十八了”

  恍惚间一股冷气钻进脚踝,张烊醒过神看见张小华推门进来了,拎着一铁桶煤。

  “大闺女,今年咱们就两个人,你也没空包饺子,我就买了还几袋小饺子,人家说那小饺子可好吃了,这一袋30多呢”

  “是吗?”

  “咱们晚上炖鸡、炖鱼”

  “不用了,我不太想吃”

  张小华一愣,他笑着,“过年嘛,该吃还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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