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刀疤脸,花了三天来到这个小镇。
镇子像是个死镇。
他并不意外。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这种地方他见得多了。
已是傍晚,仅有的几户亮着灯的人家,在他经过时都将门户紧闭。
这也很寻常。
因为他是个生面孔。还有一条让人生畏的刀疤。
“妈妈,外面那人……”
“嘘……”
孩子的声音很快被大人压下去。
青色石板地的巷子尽头坐着位长者,头发花白,脸上是岁月留下的沟壑。
老人在青石凳上抽着旱烟锅。
刀疤脸走过,老人抬起头。
“有事?”
“想找个住的地方。”
老人笑了,露出仅有几颗黄牙的牙床。
他用烟袋锅朝刀疤脸背后指指,“这条巷子,除了第三间,没亮灯的随便住。”
“多少钱一晚……”
“不收钱,没人收。”
“收钱的人呢?”
“死了,逃了,没人知道。”
刀疤脸点头,告辞。
几步远后,他又回身问老者,“为什么第三间不行。”
“那儿住着人。”
刀疤又点头,“有人?却不亮灯。”
老者嗑嗑烟袋,长叹一声,“心死的人,不需要亮光。”
刀疤脸沉吟一下,“他贵姓?”
“姓陈。”
刀疤脸在第四间房子前停下,这是他打算住下的地方。
但他没进去,而是走向那间没亮灯却住着人的屋子。
他礼貌的敲了两下,没有人应。
又敲,再敲。
直到里面传来粗嘎的一声吼,“滚!”
刀疤脸垂下手,倒退两步。
然后一脚将那厚实的木门踹开。
屋里很黑,正中间摆着一张床,借着微弱的光亮,可以隐约知道上面躺着一个人。
形容枯槁,像个垂死之人。
刀疤脸走近那张大床,居高临下扫着床上。
“滚出去。”床上的影子蜷缩着,声音像被沙纸磨过的。
刀疤脸神情带上轻视,他从怀里掏出个物件,扔到床上,那团黑影的手边。
“他,错看了你。”他平静的说完向外走。
床上的人将那物件抓在手里片刻,忽然甩手扔回他的脚下。
“那孙子不敢来吗?你让他自己来还给老子。”
刀疤脸弯身捡起那个物件,小心翼翼的掂在手里,拂去上面的尘土。
“他不会来了。”
“因为没脸见老子?”
刀疤脸将那物件重新揣进怀中。
“他死了。”
漆黑的屋子倏地静默下来。
刀疤脸不再停留,他走出去将身后响起的歇斯底里的狂笑独自留在了黑暗里。
进了屋,刀疤脸没有点灯,直接和衣躺在铺满灰尘的床上。
屋子里陈腐的气味包裹着他。
他大睁着眼凝视黑暗,静静听隔壁传来的响动。
笑声渐止,取而代之的是压抑而绝望的啜泣。
刀疤脸辗转一下,手探进怀里,将那个物件紧紧握住。
2
一大早,那位抽烟袋锅的长者便敲开刀疤脸的门。
他将手里提的篮子递过去。
“在这个镇子,想吃饱不容易,但却饿不死。”
刀疤脸看了眼篮子里的干粮,“您是把自己吃的送给我?”
长者笑笑,“人老了,吃不多,剩着也是浪费。”
“您就不怕我是个提早来探路的山匪?”
长者看他一眼,“这镇子和山匪打了十几二十年的交道。他们什么德性一看就知道。你,和他们不是一路。”
刀疤脸失笑,“您看着我算哪路。”
长者意味深长,“过客。”
他负起手转身,在跨出门坎的瞬间,又转回头,目光炯炯的盯着刀疤脸。
“陈瘸子这一年没怎么出过家门,今天一大早却去镇东河里洗了个澡,剃了胡子,还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