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葫芦许郁甲原本是个满心优越感的先生,几天前的他自然不把两个捕快放在眼里。不过自从尝到了当官的好处,即使只是个名誉上的狱监,这收益已经足够让他放下读书人的尊严和他以前看不上的人走在一路。
老马和老朱就不像他这么幼稚,即使知道他是个狗眼,依然没有露出半分的鄙视!人常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女子先不说,许郁甲这号人就是个典型的小人,只要有一点不对路,很可能就会让他记恨上。做了十几年捕快的老油条很明白怎么对付他,只要一家之主不对他龇牙,这个许郁甲便会是个安全的小奶狗。
故而,今天这份原本一分为二的赏金非常公平地一分为三了。
许郁甲捂着心口处的排骨,一张瘦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因为还有一份好处就在千家等着他。
老马和老朱心里不舒坦,不过面上并没有任何愤怒的表现。大老爷让他们来千家送刑狱记录,老马就顺便把那把属于林双剑的铁剑也带上了。
这次老朱是主角,配角就是许郁甲,至于老马,他远远地低着头,很没有存在感地躲在大门外面树下的阴影之中,根本就没有去千家门口见人的意思。别说老马这样子了,就算是杀猪婆今天都奇怪地关了张,连门都不出了。
三个公门中人来到千家门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不过加班工资很丰厚,所以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一点也不累,就算再绕着青溪镇逛一圈也没什么!!!
陪着云小小在门外见小乞丐的自然还是披着斗篷的傀儡人大壮,不同的是他也背上了巨弓,铁木制作而成的巨弓,它能发射如同投枪一般粗壮的破甲箭。
蒙着面巾的红衣就在小小身边坐着,无聊地摆动着一双大长腿,用小小的话来说这叫没有教养!她的身边就是换了新衣服的半哑巴小兰。
没人注意到穿着绿色丫鬟装的小兰,小兰看见自己的亲哥哥,赶紧低下头,他的面子很精贵,若是相认,等待她的绝对不是亲情,反而很可能是巨大的耳光!
热衷于讨赏钱的许郁甲满心渴望地看着老朱上前去和云小小搭话,他自己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儿有两个强大的铁甲人,再加上一个背着弓的大个子,谁要是有半点威胁,没准身上就得多出几个透明的窟窿。许郁甲并不想试一试这些傀儡的箭术是不是过关,他只对钱感兴趣!
老朱上前送上铁剑和如同原木一般的粗壮卷轴,这就是青溪历年来的刑狱目录,属于早就做好的东西,之所以不是立刻送过来那是因为大老爷已经大略地过了一遍。
“小小姑娘,大人让我们连夜送来,这几天有很多案子没有理清楚,四公子又要完整的,故而咱送的晚了点,嘿嘿!”
老朱不提铁剑的事,因为他们原本要送的消息已经过时了,云小小也不说,这东西不值钱,没意思。她先是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把卷轴塞到红衣的怀里,铁剑就扔地上,最后才鄙视地瞧着老朱揶揄道。
“这是晚了一点吗?你瞧,天都快亮了!”
“这个,那个…”
老朱一脸的尴尬,换了老马就不至于,脸皮是个好东西,越厚才越安全嘛!
云小小见他不经逗,于是摆摆手,示意他去领好处,也就是茶而已!千家坐拥青龙寨下巨大的茶山,新茶上市的时候送点茶叶乃是联络感情的旧例,云小小很好地贯彻了下去,并不因为身份的高低而厚此薄彼!
“嘿嘿…”
老朱一笑,略过这个尴尬的事情,赶紧去门房里找看门的家丁要自己的和许郁甲的好处,顺便悄悄地帮老马要了属于他的那一份。
出门的时候老朱很隐蔽地瞥了一眼那个无聊到打瞌睡的红衣姑娘,摇摇头,快速带着许郁甲离开了千家门前。
小乞丐们又接着开始说他们的见闻。
“今天吃了一肚子沙子,天杀的,他们就当着我们的面往锅里添沙子!心忒坏了!”
“哈哈,那些杂毛家丁们不吃了!”
“我喝了两碗!!”
“就你机灵!”
那个很有点意思的男孩子说了个有价值的消息。
“有人说老孙是个心黑手狠的王八蛋,还有人说他吃人不吐骨头!是树皮屯的老孙!我听见别人说他家的篾匠才是老周儿子的亲爹!”
云小小很无奈地耸耸肩,她知道很多个这样的故事。比如关于某个邻居的儿子像谁的问题,到了百姓的嘴里面就会有无数个版本,有时候最不可思议的那个往往就是事实!
“你们这些小屁孩,怎么老是听这种消息,会学坏的!别忘了留心周姐姐的消息!对了,你们看到当兵的了吗?”
云小小教育了一下他们,作为衣食父母,云小小可以指挥他们出去探听消息,这两天他们都在四处留意,却没有发现周美人的踪迹,云小小心想她可能悄悄地远嫁他乡了吧!这时候天已经很晚了,云小小在这儿并不是专门陪着小乞丐的。红衣也被她拉着在这儿等,因为她认识青龙寨的守将李将军。家丁汇报说李将军黄昏时便会拔营,这都夜里了,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才对。
小乞丐摇头,云小小忘了他们有天生的限制。
“没看见,当兵的很凶的,捕快们只是赶走我们,当兵的抓住就会打我们一顿!”
“是啊,他们太凶了!”
“他们认为我们是奸细,是铁树岭的探子!”
“确实有探子,他们很臭!”
“他们也不喝沙粥!”
“…”
沙粥?云小小恶寒了一下,这个十分缺德的主意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出的,太可恶了!不过,灾民们确实吃到了嘴,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踏踏踏…”
突然一阵马蹄声打破夜间的虫鸣鸟叫声,远远地传来,在这安静的夜里,它是那么的明显。云小小伸手用食指戳了戳打瞌睡的红衣,叫醒这个瞌睡虫。小兰则是一直安安静静地等着,见红衣站起来,她赶紧送上擦脸的湿毛巾!
“来了啊?”
冉红衣打着呵欠毫不在意地问了一句,一点也没有了昨天的盛气凌人,人家云小小不欺负她就已经很不错了。
“快去叫人把饭菜抬出来!”
云小小懒得和这个傻丫头多说,迎面朝着李将军走过去。李将军已经带着一队士兵跟着前去迎接的家丁来到千家门前。只见他顶盔贯甲,一身戎装,手上提着一柄长刀,正远远地停在铁甲人的警戒范围之外。
“将军请随我来,将士们请就在这里用餐吧!”
“哈哈,那大家就听云大管事的安排!”
他知道千家进出不方便,故而并不觉得人家怠慢了。李将军的亲卫接过长刀,他便随后跳下马来。云小小虽然没有和他见过面,不过这军需生意却已经做了三年!李将军便也不甚见外地笑着接受了这个安排。千家门前足够大,这一队士兵也就五十人,千家家丁们来去几趟,很快就摆好了七八桌好席面。
云小小带着李将军走了几步,正好到了大门口。这时候,他的亲卫大声喊着道。
“将军快看!!”
闻言,一行人转身,朝着亲卫手指的方向远远地看去。只见遥远的黑暗之中一片火光,大火照亮了暗夜,如一盏灯塔一般地指引着青龙寨的方向。
云小小张大了小嘴,心里非常内疚,这才多久?没想到他们一走,这军寨就让强盗们给烧了。尤其千家还在这个事当中扮演了一个傻乎乎的推动者!要知道军寨里还有守军,还有粮草和军械,这一下青龙寨的损失恐怕就很大了。而李将军或许就要为这些损失付出代价!
“哈哈哈,我这份见面礼不错吧!”
李将军见到了云小小的惊诧和红衣无奈的脸色,顿时爆笑一声,打灭她们悲观的想法!
“啊?这么说李将军早就知道他们会进攻?”
云小小不可思议地问了一句,铁树岭的强盗已经老实了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敢正正地向官军动手呢!
“不不不,青龙寨地处开阔,无险可守,当年修建它的时候我就知道它总有一天会毁在火攻之下。于是乎,我便暗中使人在巨木之中埋下了剧毒,并刷上厚厚的白灰。只要这座军寨失陷或者着火,我们就会直接撤退!”
李将军十分得意地抚摸了下自己的大胡子,大笑着道。
“现在,那些毒气应该足够强盗们好好地喝一壶了!哈哈哈!”
云小小见外面的士兵们并不慌乱,顿时明白这是早有准备。这位李将军这么晚才来,应该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所以这会儿镇上虽然有些喧嚣之声,但并没有大的骚乱。不过,当将军的也这么阴险,确实有点让人失望。这让小姑娘心目中正面硬抗敌人攻击,拼着受伤也要砍掉敌人脑袋的热血英雄形象顿时崩塌了!
“…”
云小小耸肩无语,红衣一点也不给面子地嘀咕道。
“真阴险!”
“哈哈,这叫兵不厌诈!红衣丫头,你说是不是?”
李将军把这当做夸奖,高兴不已。小兰听着这些,觉得这位将军大概也和自己一样,可能什么地方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