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被士兵押着去官府的路上。孙家父子实在太倒霉了,自古水火无情,官府对纵火犯全都是严惩不贷的,一有发现必然是重判。如今这无妄之灾砸到父子俩头上,再加上之前的案子,孙老头觉得自己可能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当然了,也不一定就是个死罪,只不过大老爷可能不太愿意看到自己。所以,牢房大概就是他接下来养老的地方了!
孙天任开始思考,也许这是天意?当年,青帝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可是他释放了一个远古时代的灵魂,于是那些小世界就迎来了天崩地裂,而今天,莫非这也是天意?
孙老头低下脑袋,旁边的儿子照样一声不吭,随着他一起被捆着,送往衙门。路边,一个躺在地上哼哼的可怜人吸引了老孙的注意力,他满身血迹,手脚上面都缠着绷带,这会儿正躺在墙根下哼哼唧唧,带队巡逻的士兵头领让人去检查了一下,士兵用摇头来回复长官,接着队伍又开始往前走。这种真正的废人是没有威胁的,所以就连巡逻队也不愿意沾上这种麻烦,自生自灭就是他的宿命!
无舌的哑巴已经经过了简单的治疗,严重的骨裂导致的一系列后遗症还没有折磨死他,不过他也不可能活过这个夜晚了。大夫知道他必死无疑,所以才不愿意接收这个患者,只是简单地一个包扎,敷衍了事地扔在门外。徐家的家丁们才不管他的死活,扔下他在这儿就直接走了。
冷漠的世界虽然让他心中充满了仇恨,可现实依然让他尝到了温暖,若不是几个小乞丐给他弄了点水,又给他吃了个白面馒头,他可能已经过去了。
白面馒头,这是在徐家别院也吃不到的好东西。无舌知道这是人家最好的东西了,他心中却很悲凉,没有什么感激之类的东西,谁要是到了他这般不惧生死的地步,他也不会对这小恩小惠产生什么感激之情。
剧痛就是他的全部感受,就像空气一般充斥着他的整个世界,死亡或许才是解脱,可他心中却有仇恨没有释怀,这让他怎么也放不下,咽不下这口气呀!
……
裴命打扮成客商的模样来到下寨寻找一家姓王的人家,据说当年给屠美人做嫁衣的那个妇女就住在这儿。这是他专门拜访了朱捕头的母亲之后得到的答案,为此还付出了他两瓶好酒,桃花酿而已,并不算多珍贵。消息则来自云天风,这两瓶酒钱当然也记在他账上,哼!
位于青龙寨之下的下寨其实没有路可以去铁树岭,甚至要去青龙寨都需要绕路走很远。刑师爷曾经站着的那个山崖之下便是下寨了。
离得太近,直接看是看不见它们的,山上的大树很高大,互相都看不见。不过这才是真正的望山跑死马,就算是铁树岭的强盗也得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到这儿来一趟。而相比之下,从青溪镇来这儿反而更加方便一些,起码有一条现成的山路可以走。故而,李将军只是派了一队士兵守在这儿,放了警备哨兵以及做了几个简易的烽火台用于示警。一旦发现山上的强盗下来,他们就能立刻派兵增援。裴命进村的时候还接受了盘查,有官府的信物他很顺利地通过了检查,然而还是被搜走了二两银子,这让他很不爽,一壶酒就这样没了。
沿着青溪一直走,裴命找到了这家姓王的人家。屋子很不错,裴命觉得它很有诗情画意,这栋木屋靠山而建,坐落于一颗巨大的榕树之下。顺溜的茅草屋顶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面朝小溪,背靠青山,古树遮荫,鸡鸭嬉闹,旁边不远就是菜园和田地,不需要出远门就能自给自足,多好啊!
院子打理的很不错,虽然只是很矮的木质栅栏,和那门前矮桌子腿上一样,还有很多黑色的霉斑,但在裴命的心里,若是能一直住在这里,也不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
方圆一里之内就只有这一家,远处的居民们也都是这样的格局,他们家里大多养了狗,对外来人很不友好,唯独这儿有点奇怪,没有狗叫声!百姓家中的看家犬都被拴着了,这来了不少当兵的,狗可不知道他们的脾气如何!不然裴命可能还没进村就栽在它们的手下了!
“有人吗?”
“谁呀!”
门中传来人声,很老迈。
“我找人,做衣裳!”
裴命走进柴门,没有狗就不用拘谨了。
“早就不做了!”
老人出门,听说有人找上门来求做衣服,十分意外,王家确实会做衣服,不过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了。村里已经没多少年轻人知道这件事,而今天却有人慕名而来,很奇怪!也很惊喜!
裴命知道自己找到了正主,这位老伯看上去干瘪的很,白发被紧紧地束在一起,用布带系了,一双眼小而有神,眼袋重重地垂落眼睑,额头宽而圆,脸颊瘦而长,长须只在下颌与嘴角延展开来,看上去颇有三分神仙气度。不过,破坏形象的是这一身有补丁的麻衣短打的服侍,这让他从神仙下降到凡夫俗子的境界。
“您知道我要做喜服?”
裴命心想我这还没开始呢你就直接告诉我做不了?这是什么规矩?
“我们家也做不了别的衣裳,我们是手艺人,不是裁缝!”
老伯招手示意他随便坐,家里难得来个客人,山民纯朴而悠闲,老人更是如此,如今有人认可了他的技艺,上门来拜访,这让他很高兴,故而十分有谈性。
裴命很顺从地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坐下,老人家还很敏健,快速给他倒了一碗山泉水,清亮的水,很是吸引人,裴命忍不住喝了一口,果然有股子少见的清甜味道。
老人见他很是随性,也就不再客道,直接说自己的事情。
“我们是金匠,只会做金丝饰品,当然了,银饰也做,不过它做不了喜服!当年这山中的大王就是穿的我给她做的金丝牡丹富贵袍,没想到却是血本无归。唉,从那以后,我们家就不做金匠了!年轻人,看你的样子家里确实有点钱,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这金丝袍虽好,可也就只能穿一回,风光了之后,剩下的只是落寞,人呐,还是脚踏实地一点的好!”
老人很看的开,原本就不怎么在乎这门生意,甚至不做这门生意他还更加高兴一般。裴命心想又不用我出钱,风光不风光的我也不关心,只要能做就好。
“老人家,钱不是问题,晚辈虽然穿的朴素,然而家中却也有几分家資,故而做一套金丝袍还是没问题的!您就放心吧!不过我听说当年这位大王的场面颇大,那身喜服十分漂亮,我想要一套一模一样的,您看您还能想起来那个样式吗?”
老人家快速摆手,摇头不已。
“老了老了,不行了,做不了了,做不了了!”
见他推脱,裴命这就不明白了,于是问道。
“咦?这是为何?难不成您害怕我不给钱?放心吧,钱不是问题,就怕您记不起来,做的不像!”
“唉,不是那回事!后生啊,你不知道,当年她父亲也是这么说的,钱不是问题,说这喜服做好了,他女儿只穿一回,然后连本带利全都还给我们,就相当于他租借我家的东西一样!谁知道等出了事,她爹两腿一蹬,我们王家就坐蜡了!哎,还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种地好,谁也坑不到咱们!”
老人摆手,这个闷亏背在身上那么多年,今天总算说出来了,整个人都舒坦不少。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老人家实在不愿意再做这样的生意!
裴命心想这还不简单,不就是金子嘛,反正也不用我出!
“哈哈,老人家,我有金子,不用你家的,你看如何?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老人家看了看他,心里已经相信了三层,不过他还是摇头。
裴命这就郁闷了,奇怪道。
“又怎么了?”
“呵呵,老朽年纪大了,后生,你要是真想做,就去树皮屯找我那儿子去吧!唉,他恐怕没有功夫帮你拉丝,你去了就知道了!”
老人家郁闷不已,人若是走了背字,就算喝凉水都能塞牙!
……
郑管事一行只是负责陪同押运,千家的粮食无须中转,直接就送往军营之中存放,这些粮食绝大多数都是军粮,其中有一部分糜子才是交给官府用来救济百姓的东西。到时候只要有人拿着那些单子就能在李将军的手中拿到粮食。云大管事的顺风车搭的非常顺溜,事情也做的非常保险,没谁敢在军队口中抢食吃,胡大人手下的小吏不可能在这儿刮地皮!
郑管事带着几个小伙子来到千家门口,老远就看到了蹲在门前的辟邪和坐在台阶上的小小,高大的大壮披着斗篷,依然守护着小丫头,只不过白天的时候他并没有装备那些狰狞的武器。
小乞丐们很快就散了,今天的消息很有限,他们的活动空间被巡逻队压制的厉害。云小小低垂着脑袋,非常的忧郁,这一点也不像那个大管家。
“哈哈哈,小小也有伤心事啊?是不是听说了你哥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