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苏阳在高考考场上写下幼稚的话语，他卖力地吐露着心声，一笔一划地反复描摹着自我，显得笨拙而又诚恳，没有一点点灵巧。

　　作文题目是“奇怪的我”，这和主题显得格格不入。作文题目是一副漫画——一个老迈的男人垂头丧气地坐着，无精打采，另一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努力地向上投递着简历，嘴角挂着礼貌的笑容。而旁边是一段段诱导性的字句“只有保持积极努力，才能够走向成功”之类的。

　　苏阳的眼光还在卷子上，手也动个不停，但他的心神却止不住地跳转到昨天。

　　昨天他和他的好友走在马路上，学校放假后他俩就约定一起去图书馆学习，明天下午，他们都会在这个时间点回家。他俩很喜欢一起边走边聊，聊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他的好友今天不太一样，显得有些焦躁，并且不发一言，仿佛陷入巨大的压力之下一样。

　　就像他们聊其他人的奇怪一样奇怪。

　　他的目光老是四处游荡，他的手也紧紧地揣在兜里，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抿着。

　　苏阳调笑了一句：“虽说明天高考，但也不至于这样紧张，你这是，糟践某家的大姑娘了？”

　　他的表情很复杂，不接茬，双手从兜里伸出来，想了想，又觉得无处安放，遂又戳回去。他的脚步一顿，转过身子，正对着我。

　　下午的阳光颇为燥热，他的额角也有粒粒汗珠。他严肃的面容和这个城市格外地相恰，天上没有运动，只是一个太阳，散发着无穷的热和光。周围有着几棵树，除却一棵树比较大外并不瞩目，那棵大柳树是很奇怪的，公路边上不应有这么大的柳树。

　　他的嘴一嘟囔，似要说些什么。又像是有什么顾忌，说不出来，最后也只是憋出一句：“你快18了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苏阳的头都大了，当时他很想打个哈哈或者骂他两句，但看着朋友认真的样子，他的话哽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来。

　　思绪拉回到现实，他摇了摇头，四处打量一下，又瞥了一眼时钟，把注意力拉回到回到作文。

　　高考的作文理应是用模板的，歌颂一下努力改变命运，再举几个例子，卖个惨，阅卷人大抵是会同情的。

　　但他没有，他的脑海中略过将近18年的懵懵懂懂。他没有资格，但他想赌一把。

　　有一个传言：凡是高考考场上描写自我的学生能够永远保持自我，并且会变成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呵，多么荒诞的传言，但它就是从很久以前就流传下来，传得神乎其神，并且会继续流传下去。

　　第一科是语文，考试时间是两个半小时。他等着监考老师缓慢地收卷，发出一句“可以离开了”的指令。考场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就好像提线木偶一样，推挤着离开考场，一个个都没有说话，但考场的声音特别吵闹，闹哄哄的，苏阳很讨厌这样的环境。

　　走到考点的足球场边缘，在树荫下坐着，远离了守着大门的好像蚂蚁一样的庞大的人群。

　　考点是他的高中学校，教学楼有些古朴，甚至稍微有点破旧。从足球场看向教学楼，可以看见一排排窗户，那里正对着他们任课老师的办公室。不过据说等他们这一届毕业，便要搬到新的地方，这是校长的规划。

　　足球场上的草坪是人工草坪，虽然非常假，但躺着也还舒服，最重要的很少会有小虫子，他很讨厌小虫子。

　　他躺在人工草坪上，懒得去回忆自己的高中生涯，也没有什么感慨。如果愿意的话，他不会上学，或许他会学一门手艺，做甜点就很不错。

　　时间静静地过去，一分又一秒，直到考官似乎达成了某种一致，打开了考场大门，他才缓缓地走向大门，跟随着人潮离去。

　　就在苏阳躺在草坪上的时候，考官正在快速地筛选着试卷。一封封试卷被以极快的速度审阅，以某种标准快速的分类。

　　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正在隔壁的房间里掐着一根烟。他缓缓地后靠到椅背上，电脑桌面上是一份打着特殊标记的文件“梦魇计划”。

　　他吸完整支烟后，目光中仿佛闪耀着不知名的光芒。

　　很快，有人敲门，他从喉咙中挤出两个字“进来”。进来的是一个干练的年轻人，年轻人递交了一份名单，他能感受到那种刚打印出来的热量。

　　年轻人说：“本次筛选已经完成，并且已经迅速派送到各个分部。”

　　他点了点头，严肃的表情上出现了惯例的笑容，“很好，小孟，我马上去飞机场。今年的工作终于要开始了，哈哈哈。”

　　那个被称作小孟的年轻人也堆上笑，“是的，要开始了，不知道今年会有几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