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乞丐参与斗殴是要被扣起来做笔录的,但是余阳人品还是不错的,考虑到乞丐主要是被斗殴(被一群人斗殴)就从轻处理直接送医院了,住院费、医药费全是余阳出的,人也是他亲自开车送进来的。我进了病房就皱起眉头了因为一个病房里安置了六位病人,除了乞丐之外个个满脸横肉,过半的人身上都纹着恐怖的大片纹身,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连我都想上去打他们一顿,也怪不得他们被人打的住进外科病房。我这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个特殊的乞丐,说实话,我对他还颇有一股敬意。我见过的大部分乞丐,要么低着头匍匐在地上,头前放一个碗儿什么的,里面塞着些许纸币硬币,要么衣衫褴褛拄棍端碗,拉着人不给钱就不让走,还有就是抱着残疾的婴儿或者拖着自己残缺的身体一路行来沿街乞讨,我认为他们大多是骗子,换句话来说,我认为这个乞丐之所以特殊是因为他太专业了,完全继承了乞丐讨饭不讨钱,吃饭不上桌的良好传统,他有职业道德!他的头发蓬乱,脸型瘦削,眼光并不呆滞,留着胡子,身穿一件女士红绿花色斑点外套,黑色的裤子,腿上绑着绷带,床前放着一双白色女士球鞋。这些衣物明显是捡来的。。。“哟,长的还行,瓜子脸,就是瘦的厉害了点儿,”我望着乞丐,边向他靠近边说到,“怎么样,最近换了新打扮?”我把带来的几个苹果放在他床头,打趣的问到。乞丐没有回答,看了看我,看了看余阳,又看了看苹果,接着又看了看苹果,接着再看了看苹果,喉结动了动,但是始终没有动手去拿来吃。我笑了笑升手拿了一个苹果递给他,他望了望我终是接住了。看到他接住了,我松了一口气。“他并不是一个智力障碍者,我们经过专业的测试,”余阳这话明显是对我说的,“不仅如此,他的智商相当的高,这个你可以放心。”我扭过头去白了他一眼,我比较讨厌那些有了点学问和知识就自以为是并且胡乱卖弄的人,虽然我确实是想通过他接苹果的动作和眼神判断他的智力是否正常也是这么做的,但是一下被人点出来或多或少总有些尴尬。乞丐吃了差不多苹果的一半才停下来看着我们,显然,他也知道我们并不是专门为自己送苹果而来。我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因为我刚打算开口问个问题,隔壁杀猪般的嗷嗷惨叫声就传了过来,显然,又一个外伤患者被送了进来。我皱了皱眉头,这种嘈杂的环境下想问出点儿什么来,麻烦很大。突然,我从口袋里掏出怀表在他眼前摇摆了两下,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果然奏效了!他看见我突然掏出怀表就楞住了,先是满脸的紧张,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是他的眼角明显跳了两跳!他猛的抬眼望定了我,双眼睁的圆滚,嘴长的老大,几粒为未咽进去的苹果渣子从嘴角掉了下来!“哈哈哈哈哈,”我大笑了起来!是啊,多么简单的办法,高效、简洁、出其不意!我做的是典型的催眠动作,乞丐的反应直接证明了这乞丐懂得催眠之术!那么他以前的供词,警员的证明都极大可能是假的!是乞丐影响了他人的思维!接着我就笑不出来了。乞丐先是惊诧,然后一脸的茫然,最后竟然笑盈盈的看着我!我扭头四顾,床上几位缠着纱布的彪形大汉、坐在旁边铺位的老太等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我!一个个的像看二逼似的盯着我!余阳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扭头就走,我才意识到自己真是丢人丢大了。试想,一个人来看病人,没说到两句话突然就掏出一块表在病人脸前晃,晃完之后哈哈大笑。我被余阳拉着,自己脑补了一下,想到自己刚才晃怀表之后哈哈大笑的动作,要是配上一句台词:“你看,我有怀表你没有!哈哈哈哈!”或者配上“看,你知道这是怀表么?哈哈哈哈!”都非常到位!他们是不是在想,哪来的疯子跑到医院来跟一个乞丐炫富?想到这,我边跟余阳往外走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从病室出来,我们跨过三四间病房一直走到楼梯转角拐弯处我才扯了扯余阳示意他停下,我笑的不行了喘口气儿!我仍然还是想笑,但是还是忍住了。“跟你一起真是丢尽了脸面!”余阳瞪了我一眼道:“你这样做一是打草惊蛇,对方有了防备我们破案就更难了。二是催眠只是我的个人猜测,并没有确切依据,我们没有证据你也没有权利对别人进行催眠实验。”“你是警察,我不是,”我清了清嗓子道:“首先我不认同你说的话,我并没有对他进行催眠实验,我只是在给他展示一个怀表,我想病房里的几位街头混混明显赞同我以上的观点。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他告我拿他做催眠实验那就更好了,就证明了他懂得催眠,他有嫌疑,那么我就是在协助办案而不是在侵犯他人。”我说完之后看了看余阳,他没有吭声,显然他无法反驳我的观点。“警察先生,我需要保护。”我们忽的转身发现乞丐居然站在我们不远处望着我们,他紧张而期盼的看着我和余阳道:“我需要保护。”我心里一紧,刚才我和余阳两人背后的谈话他可能听到了!医院走廊人来人往我们太大意了,居然没有注意到有人接近。余阳走向他道:“昨天围殴你的一群人我们已经查清,都是附近几个街区的乞讨人员,原因是你乞讨占了他们地盘抢了他们生意。警方已经对他们进行了教育和警告,他们应该不会继续找你麻烦了,”余阳伸手扶住了站立不稳的乞丐,“我代表警方向你表示歉意,本来案件审核完毕就不该把你留在本市,应该把你送回原籍的,可是原告丁先生一直对我们的调查结果持不同意见,且态度强硬,我们才不得不暂留你在本市几天。”他俩一拐一拐的往病房走,我跟在后面冷笑。不亏是警察,忽悠人都可以把人忽悠的心服口服,说的貌似跟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是鬼知道乞丐之所以留在本市和他怀疑乞丐会催眠术有没有关系?不一会儿他们就进了病房,我只是站在门口处看着,余阳不断的说着注意养伤,注意营养之类的客套话,乞丐只是听着基本上不怎么搭话,气氛甚是无聊。终于他们客套完了,我们准备回去了。“麻烦你们和丁先生打个招呼,拜托了,”乞丐看着我俩即将离去的背影说到:“让他不要给那些乞丐钱来打我了。”我跟余阳一愣,余阳转身点了一下头,“嗯”,算是答应了下来。乞丐看着我们答应了重重松了一口气,毕竟谁也不愿被一群叫花子打,哪怕自己也是叫花子。“喂!”我们刚转身准备出门乞丐很急切的一拐一拐的向我们走来,他是那么的急切以至于差点摔倒!他边走边向我伸出了双手,他要跟我握手!我连忙朝他走了几步向他迎过去,我虽然人比较嫌人,但是基本的礼仪还是有的,尤其是面对这么一个急切而有礼貌的乞丐!我越过了挡在我前面的余阳,伸出手和乞丐握在一起。乞丐先是和我又和余阳握了手嘴上不停的说着谢谢谢谢,直到在门口看着我们离开。很快我们就回到了余阳的办公室。“你怎么看?”余阳从抽屉里掏出一个铁盒,小心翼翼的捏出一小袋普洱,边给我泡茶边问道。“我认为可以对他进行行为管制,有必要对案件进行重审,可以申请几位催眠方面的专业人士从旁协助。”我翘着二郎腿说到,“他的嫌疑是毋庸置疑的。”“证据呢?我们需要证据才能对他进行问询,否则是违反相关规定的。”“那等两天我给你证据!”“不用了,你现在就可以给我,”余阳边给我递茶边望着我:“我们可以共享资料,对吗?”“哈哈哈,”我端着杯子大笑起来,“我就知道瞒不过你。”说着我从裤兜里掏出已经揉的不像样的半张纸条给他。“焦躁不稳的步伐,隐晦的眼神,满脸的不安还有期待,另外加上发抖的双手越过我和你握手,如果他这么拙劣的掩饰和反常的动作都能骗过我,我早就该辞职回家了。”余阳接过我递过去的纸条,盯着看了起来。上面的内容我已经看过了,没有别的,就歪歪斜斜的写着“教我”两个大字。没错,乞丐是故意来和我握手的,目的是塞给我一张纸条!我从他望向我的目光里有所发觉,为了配合他蹩脚的演技我甚至主动上前挡住了余阳,但是仍然没有瞒过余阳。“什么意思?”余阳看着我问道。“我也不知道,”我扬了扬手中的纸杯子说道:“他没有跟我说,或者说是没有机会说,可能是不想有警察在旁边。”“那么你判断这两个字什么意思?”“我认为这并不是我的事情,”我盯着余阳道:“我想你们可以直接去问他。”余阳皱了皱眉头,显然对我的回答不够满意,我装作没有看见。“以你看,他想告诉你什么呢?”余阳在我旁边坐下,看着我的眼睛继续问道。“老兄,我想你搞错对象了,我并不是你的嫌疑犯,”我对他这样审问犯人似的的谈话很不感冒,“作为一名热心的市民,同时作为你的老乡兼朋友,我已经给出了你想要的答案,找催眠师去和他再谈谈,”我不紧不慢的说到:“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然后我在茶几上放下杯子站起来准备走。余阳看我站了起来,也跟着站起来,朝我举了举杯子,算是跟我道了歉,我笑了笑,这种事我是不会跟他计较的,如果计较的话,要是别人恐怕我不知道要往那人脸上泼了多少次茶水了。我转身朝门口走去,边拐弯边道:“给你两个可能的解释。一是他想表明是有人教他那么干的;二是因为他没有上过学,“教我”可能是“救我”的意思,他在寻求帮助;还有一种可能性不大,他想我教他什么东西,但是我不认识他,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所以可能性比较小,我更认同第二种,你们要保护他的安全。”我边说边走了出来,余阳跟了两步也没有送我,我们之间是不需要迎来送往这种客套的。我走出警局,发动了车子,走过两个街区之后,减速靠边,从口袋里掏出半张纸条,揉了揉,轻轻往车窗外的垃圾桶里一扔。上面的字我也看过了,和刚才我撕下来给余阳的那半张一样,写得很大,且歪歪斜斜的,写着“公园”两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