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是姓,蝉是名。
千叶蝉就是我。
千叶是娘的姓氏,但我并非没有爹。我出生在蝉声飞鸣的七月,但我的名却并非源于这七月的蝉声。
我不解于我的出生,我不解于我的姓名,但我的娘总说,有一天我会明白这蝉究竟代表着什么。
秋早已经来了,只是这蝉声不知为何总是不止。菊花绕着竹篱,向里向外延伸,连绵不断,开得满地芬芳,清艳夺目。
寒意还不曾来,只是微凉而已。
秋天的夕阳,不再灼热,只是略为带着暖意。霞光淡淡地染过天际,为空中的蓝添了几抹艳红。
千叶舞站在菊花丛中,满眼望去映入眼帘的都是菊花的黄色。浅黄,深黄,还有残败的黄的影迹。她弯下腰,拾起脚边一抹残瓣,置于手中,细细看着。不知不觉,竟然笑了。笑着自言自语:“我的模样恐怕还不如它了。”
依稀仿佛,记得少年时在千叶山庄,她赤脚而舞,白衣似雪,是何等清雅,何等美貌,纵是桃李的娇俏也难及她三二分。如今,美丽的颜色早已变成了一片枯黄与惨白,多年疾病的折磨使她早已没有了过去千种的风情,万般的娇柔。美人迟暮,人总是要老的,只是不曾料到她的秋会来得如此地早。
“娘,我回来了。”
一个布衣布裙的小女孩蹦跳着推开了门。
千叶舞马上换上了笑脸。
带笑的颜,与十分的惨淡竟然也成就了一份美丽,凄凉的美丽。
“蝉儿,去哪里玩了,一下午都看不见人。”
千叶蝉并不是很漂亮,但甜甜如天籁一般的声音足以弥补一切的平凡。
“去河边陪张大叔一起钓鱼呢?娘,有一个好看的叔叔在打听你的事情。”
“是吗?”她不以为意,只是径自用衣袖擦着女孩脸上的汗渍,轻柔地,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贵的宝物。
“真的,你瞧,他来了。”
千叶蝉顺手一指。
顺着她的指尖所指的方向,她看见了他。她曾以为这一生她都不会看见他了,没想到,居然……夕阳中,他走来,他俊美如斯,清奇如斯,就连身上冷冷的气质还是和当年一般无二。
“颀霜。”只是叫出了他的名字,再也难以开口说点别的,她本是个奇巧玲珑的女子,只是每一次见到他时,总是说不出该说的话来。最终徒留下无限的悔意。
颀霜礼貌地一笑,笑容中带着特有的生疏以及冷淡。这毕竟是个属于冬天属于冰霜的男子呀。不知,世间是否可能有一个女子能令面前这个男人真正的展颜而笑,苛求了吧。
“你怎么来了?”绕出菊花丛,她已经收回了刚才咋见他时的心悸。
“看看你。”
很简单的话,很深奥的意思,千叶舞虽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却总是猜不透他心里的一分心思。
“看我?”
她呐呐地重复着那两个字,咀嚼着其中的各种酸楚。
“娘,娘,”小女儿不愿被撇在一边,于是她拉了拉千叶舞的衣角,边拉边说:“娘,这位叔叔是谁呀?”
“她是?”颀霜好奇的看着那个女孩。不是特别漂亮,恐怕将来长大了也不会有她娘亲一半的美艳。这是她的女儿吗?他记得,那年他走时,千叶舞还不曾许配人家。
“我的女儿,千叶蝉。”
千叶?他微微蹙眉,怎么是姓娘家的姓?不过,只是一会儿,毕竟这并不关他的事。
“蝉儿,”她又蹲下身,脸孔对着她的女儿,“那是颀霜。”没有别的称谓,因为颀霜,千叶舞,本就是不相干的人。即便她曾经救了他,可一样无法使他们可以再走进一步。
“颀霜叔叔,你好。我是千叶蝉。”
女孩子毫不认生,她的笑容灿烂而天真,充满了各种缤纷的色彩。就连颀霜也不觉被这一抹甜笑而眩惑。
“她爹呢?”
“死了。”冷冷的声音,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是水灾,冲了房子,他来不及逃,就淹死了。”
“我认识他吗?”他又问。
“也许见过,不过那样一个小人物,你肯定是记不得的。”她看向他,正瞧见他露出不解的表情。
她暗自嘲笑着,是呀,千叶山庄,是那么大的一个家族,千叶舞,纵然不是最最得宠孩子,但好歹也是山庄的五小姐,更有着出尘绝世的好容貌,她怎会屈就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且还是奴仆的身份。这看来,真是一个笑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似乎有意要避开这个话题,所以不等颀霜再问话,她就问。
“我去过千叶山庄了。”他的话一向都是非常简洁的,他似乎天生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或者是他根本懒得对那些不相关的人显示出些许热情,哪怕是一点点也不愿意。想到后一种想法,千叶舞不禁觉得心里很堵。
“他们怎么说?”
“他们……”他有些尴尬,为难的开不了口。
“一定是说我死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