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林茵梦轻声唤他。
沈括没动，也不吭声。
“......”到底怎么了？突然间转性了？
林茵梦用肩膀顶了顶他，他还是没动。
“唉……”她暗自长叹了口气，心中暗道：都是第一次做人，男人何必为难女人呢？
抬手拍拍他的肩，柔声劝道：“沈括，你是一个好人，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是吧！年纪也不大，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有缘......”
“你要我去找别人？”沈括猛地从她颈窝里抬起头来打断她的话，声音很大，几乎是在低吼，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
林茵梦吓得心脏一阵颤抖，噗通噗通像打鼓一样敲打着她的胸膛。
她刚刚有说错吗？
电视里不都是这样劝说人的吗？
“遇到你之后就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丫头，我和你说过的，我喜欢你，所以你就是我的人。这辈子，下辈子，哪怕是下下辈子，只要我每一辈子都能够遇上你，你就永远是我的人。”沈括几乎是咆哮着把这一段话吼完，语气是那样的粗重，呼吸也变得那样的粗重，每一下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林茵梦脸上。
林茵梦害怕地捂住脑袋把眼睛紧紧闭着，全身不由自主地跟着颤抖起来，连睫毛都在打颤，在这样暴风雨预来的前兆下，她生怕他会出手打她。
偌大的包厢像沉入了一片死寂的海洋里，静得可怕，耳里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被放大的喘息声。骇人！
即便那样闭紧了双眼，林茵梦还是能够看见他正怒瞠着一双眼紧瞪着她，他的眼睛是钻进了她的眼皮里，她觉得她周身都被恐惧所包围着。
好可怕的眼神，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刚刚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只因为他喜欢她，所以她就是他的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他像个可怕的疯了一样的恶魔。
林茵梦忽然想起宋舒——那个阳光温柔带给过她温暖的男生。可是他们已经分手了，他不再属于她了。
她又想起了爸爸——那个慈祥的爸爸，一笑起来就会把眼角皱起很多的撸皱，带点可爱和憨厚。可是爸爸已经去世了。
走了，走了，他们都走了，都不要她了，她忽然觉得自己身边一个关心她的人都没有。
眼泪嗖地一下从眼眶里崩了出来，面流满面——“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她哭得非常伤心，非常无措，就好像心里积压了很多很多的委屈，突然一下子触碰到了那个点，情绪全部倾泻了出来。
她无措，沈括更是无措，他无法忍受她一口一句地拒绝他，听到她要把他推开，他就会不可抑制地火冒三丈，愤怒，生气，心慌，不安......通通涌上心头。
耳边是她窸窸窣窣的哭声，眼前是她梨花带雨的泪脸，他就那样僵硬在了她的上空，像个石化的雕塑。
良久，他翻身站在沙发边上，面色凝重地低头看着她一抽一抽的柔弱身躯，他的手垂在身侧握成了两个隐忍的拳头。
得到解放，林茵梦面向沙发背，像毛毛虫一样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她想努力制止住自己的哭泣，压抑的哽咽声，她抗拒眼泪，抗拒哭出声音。
爸爸说眼泪是弱者的标志，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处的东西。
她抗拒眼泪，因为她哭的时候，妈妈从来都不会哄她，甚至还会用厌恶的眼神斜睨她。
她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徐静，妈妈改嫁给爸爸时一同带过来的。
妈妈会在外面夸赞徐静多么多么聪明，读书的时候成绩多么好，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毕业后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夜色的大堂经理，好厉害，好厉害——
可是对于她，即便她拿过国家级的奖学金，即便她在考试时名次提升了好几十个，妈妈都会选择看不见和听不见。亲朋好友只要是夸赞她的时候，妈妈就会瞬间变成了聋哑人。
什么原因？她甚至怀疑过她不是妈妈徐娇的亲生女儿，可是明明她们的皮肤都是一样的白皙，她流了她一半的血。
爸爸出车祸去世后很多年，那是一个燥热的星期六下午，那年，她读高三，徐静读大三。
因为那天中午吃完饭后她没有及时洗碗，地板也因为有两天没有拖擦而带上了一些暗黑的灰尘。徐娇从外面回来后便坐在了餐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开始了指指点点，“我养你们这么多年，一年不买两件新衣服，送你们读书，不差你们一分钱，你们呢？我天天不仅需要煮饭给你们供着，还要像伺候祖宗一样收拾你们吃剩的碗，地上的灰尘三尺多深，是标上了我的记号了吗？我不拖一下，也不看有个人拿个拖把拖一下，你们嘞！要有良心呢！做女儿不是这样做的。我那个时候在娘家做女儿的时候，天不亮就已经起来把全家的衣服都拿去洗干净了，像你们这样，我还指望你们帮我洗衣服？我还指望你们能给我养老？”
那个时候，徐静正关着房门坐在书桌前捧着一本小说看，她对于徐娇在客厅里的指责充耳不闻，因为她知道那不是在说她，从小就知道。
而林茵梦坐在自己房间里却是心烦意乱，徐娇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你们”，“你们”，但她知道，那是在说她，因为那些家务活从小就被标上了她的名字，她做了不会得到一个好，但是她没做就是一个天大的罪人。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真是有七、八年了。
那一天，她再无法忍受，拉开房门冲进了客厅，没好气地说道：“妈妈，你要说我就说我，没必要假惺惺地说个‘我们‘’。’”
徐娇蹿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粗着脖子，红了脸，厉声道：“我说你还说不得了吗？你现在翅膀长硬了，就打算目中无人了吗？你是我的女儿，我今天就算把你打死了，也没有哪条法律能够判我有罪。”
林茵梦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良久，才理顺了呼吸，“打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没见你和我好好说过话，我在客厅里的时候，你一定不会出现在客厅里，每次吃饭，只要有我坐在餐桌上，你就一定会端着碗去沙发上吃，我和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对我？家里的这些家务，这些碗，都是大家一同用的，怎么就一定要我做了？徐静姐不能做吗……”
林茵梦刚说到徐静的名字，徐娇就炸了毛似的，“你能和徐静比？你永远都比不上徐静。”
那尖锐的声音，就像剃刀片，刮得林茵梦耳朵当场流血，刮得她心脏揪着痛。
看到林茵梦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徐静眼中闪过一丝快感，接着又道：“我改嫁你爸爸吃了多少苦？你爸爸还在外面养小三，当年事发你还抱着你爸爸的大腿一个劲地替他哭，你不帮我，你帮着你爸爸，就凭这一点，我就一辈子不可能原谅你，我就一辈子厌恶你。哼！现在你爸爸走了，你还不是粘着我？你要是有本事就不用家里的钱，你自己出去挣，我自然不用你做这些家务活。”
多少年了？又过了一个三年半。妈妈说的那些话像医生手里握着的细针，一下一下刺在她心脏上。
多少个夜里，她都会在梦里梦到妈妈指着她的鼻子依旧在骂她个不停。午夜惊醒里，妈妈是她的噩梦。
童夕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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