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混沌……黑暗……乱……
他梦见……独眼的巨人手持大斧劈开了裂缝……梦见……卷发的老人低吟一声“要有光。”……天崩地裂洪水四起……肋骨被取出化而为人……恶龙口中吐出火焰,四周满是焦土……无头怪人不着衣裳挥舞干戚,金色圣光高高在上睥睨人间……丹鼎以天为盖以地为柴,轰然炸裂生出一个怪胎来……大地龟裂分散四开……钢铁怪兽轰鸣吐出黑色烟圈……雷电风雨被操纵……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满目尘埃……
这真是个怪梦。
“啊……”
刘大喜感觉头疼欲裂,从梦中惊醒过来。
“这是个什么怪梦?”他坐起身来,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丝毫也没有因为清醒而消散。这是个奇怪的现象,刘大喜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自己还会做梦是什么时候。
这个梦太长了,长到刘大喜都快记不得自己是何时睡着。
刘大喜揉揉脑袋。忽然想起来,自己是服用了长睡丹,准备好好修行长生功,于是急忙感知着自己的身体。
“什么情况?”
他面色微微变换,自己的体内空荡荡的,竟然感受不到一点灵气!
“丹田还是好好的!”
刘大喜起初没有在意,以为是自己久睡产生的幻觉。然而当他察觉到自己的丹田完好,修为却全空之后,他就不能不觉得疑惑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想不明白。
但是刘大喜并不是一个一遇到问题就会慌神的人,相反,他天生乐观而淡定。现在只能是再去一趟蓬莱峰了,不仅仅是要恢复自己的修为,更是觉得有必要找他们一起好好讨论一下自己的修行问题。
刘大喜站起身来,走出石府。他才没走两步,就发现眼前所见大不一样。
他觉得树木好像生得奇怪。
或许自己平时司空见惯,已经记不太清,但是,这树木的灵与俗,刘大喜是在清楚不过的!眼前的一花一树尽是凡间色彩,一点没有受灵气滋养而生的样子!
他站在石府门口极目远眺,周围七座山峰仍然是云雾缭绕,旭日初生,此时本该是各峰弟子最晨练,最为热闹的时候,此时居然悄然无声,以刘大喜的眼力,竟是一个人看不见。
不仅是人物不在,就连山峰顶上的宫殿楼宇,也是一个也看不见了。
并且最为诡异的是,刘大喜天生沟通天地的能力,此刻他清楚地感知到,空气中灵气之稀薄!别说是灵修宗所在之地造化钟爱,就是人间随便一处也不至于微弱成现在这样!
空气中多出许多杂质,这让刘大喜很不舒服。
刘大喜飞身下山,一路上看到的跟他在山上所见并无二异。
一时之间,太多的困惑占据着刘大喜的脑袋,他觉得,孙寻欢等人或许会留下什么信息,所以还是决定去蓬莱峰上看一看。
刘大喜身形闪动,好在他的身体素质并不会随修为散尽而改变,依旧身形敏捷,速度极快。
不一会儿,他就冲上了蓬莱峰,只是一路上所见,尽是满目荒芜,杂草丛生,看得出是很久都不见人烟。
刘大喜终究大失所望。
蓬莱峰上与其他地方没有不同,早已不见之前风光,没有大殿,孙寻欢不知所踪,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留下。
脑袋一阵抽痛!
梦境中的画面诡异的没有消散,仿佛就是要时时刻刻提醒他……
已经有那么一刹那,让刘大喜几乎要产生怀疑——究竟……哪一段经历才是梦?
他忽然想起些什么。于是再度折返回自己的长生峰,同样来到峰顶上。
熟悉而陌生的大殿已经不见,只有乱石盘桓,杂草丛生。
刘大喜俯下身子,细细地在众多石头上检查着。
那东西,一定还在!
果然,他找到了。
那是灰色柱状的石块,只是两头均有断裂,看得出来这应该原是一根石柱。
刘大喜用手擦拭掉上面的泥土,隐隐约约显出一行字来:
“师叔不准”!
……
刘大喜立在山巅上,朝阳照着他的身影,却看不出一点朝气,竟是说不出的沧桑萧索……
或许……那根本不是梦……
他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梦中所见的景象,或许根本不是梦,而是在他沉睡之时这个世界上真实发生的……这想法既是怪诞,又很难说服自己,然而,这有可能是唯一的解释。
这念头也并不是毫无根据,也许正是因为刘大喜本就有“知天命”的能力,可以沟通天地,天地冥冥之中也就把世间的事反馈给他……
理论上是存在这样的可能性,但是还有很多疑惑不能得到解释:自己究竟如何一觉沧海桑田而没有感知?自己的修为又是为什么尽数消失?……
有没有人回答我!!!啊!!!
刘大喜放声大吼。
声音在山林间回荡,撞在崖壁上不听的反弹,远去,直至消散,都没有得到回复。
……
刘大喜漫无目的地走着,无心留意身边的俗景。早已经习惯长生峰孤单一人的刘大喜,心里安慰着自己适应这份绝对的孤寂。
他并不觉得难过,因为他并不算一个念旧的人。他甚至很自私,所有事情只有与自己相干才觉得有必要在乎。
天地改换颜色,曾经立足在这里的灵修宗和众弟子们忽然消散如云烟,刘大喜没有大悲失色,或许听起来有些无情又残酷,但是他就是这样的人,此刻,他只是需要有个人能够回答他心中的疑惑。刘大喜是拎得清楚的,已成既定事实,多残酷都必须接受,无谓地悲伤和难过根本也无法改变什么。
他只会做有意思但无意义的事,在他看来伤怀并不算有趣。
刘大喜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即使是这种被动的适应。或许是性子使然,刚刚在山顶吼出来发泄过之后,他居然迅速冷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说服了自己,即使自己要面对的现实是多么难以置信。
只是他还是觉得很乱,那种思绪绕在一起的乱,这是不可避免的。
……
走着走着,已到了当初灵修宗内外两界分处的峡谷。
如此断崖绝壁,挂着一道极长的铁索桥,锁链粗如手臂,其上铺着一块有一块青色石板。
刘大喜关于此处的记忆是模糊的,很久以前他就并不常到这里了,所以更加记不得这座铁索桥是不是一直在这里。
刘大喜没有犹豫,踏上铁索桥。他心里清楚的很,他现在急需搜集信息,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缩在山林里永远不算一个好的选择,何况还是一片已经久无人烟的荒芜之地。
铁索桥的尽头,连接着是当初灵修宗对外开放的景区地带,算得上是开发的很完全,本有无数条转为旅客铺设的石板路,现在也是不见了踪迹,至少刘大喜走了一段时间之后,仍然觉得与自己所见的荒芜并没有不同。
他不打算停下来,想着走出这片山,去到外面有人的地方,才能搞明白他想知道的。
刘大喜一直走,也不清楚方向,只知道自己是在往外圈走去,当然这就足够了。
不知时间如何流逝……
空气之中,灵气的稀薄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且要命的是杂质极多,他还不能够完全适应,即使自己时刻都在沟通天地,然而这种程度勉强滋养身体都尚且做不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眼前的景色好像都是一个样子,不知道到底走了多远,身体的疲倦是那样真实,是刘大喜很久没有感受过的真实。
终于感觉顶不住了,刘大喜随便找了一棵大树,就在树下坐倒,他知道自己一定很狼狈。
直到他看到一个更加狼狈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