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命(三)

　　三

　　    秋叶黄了，落了。 常命走了，又是和三十八年前一样的枯黄的天。拨浪鼓掉在地上，长命锁依然端端正正的挂在脖子上。

　　    出殡那天，媳妇娘家一下子来了很多人，三个女儿也都来了，乱哄哄的，院子里到处是人。媳妇娘家人霸占着整个院子，女儿们也毫不示弱！闹了半天，吵了半天，最后村里干部出头才算免强入了土。

　　    常大爷觉得没有人能理解自己，更没有人来在乎尸骨未寒的儿子，所有的人都是不孝。媳妇是好媳妇，只是没能给老常家留下后，再说她娘家人也太强势了点。女儿们更是不孝。自己七十多岁了，还能活几年，到时候自己两眼一闭，老常家还有谁！

　　    常大爷天天推着已经空荡荡的轮椅，在常命入土的地方，也是老伴入土的地方，摇着拨浪鼓，说着笑着，一呆就是一天。

　　 今儿是常命的几七了？ 记不得了，只记得儿子还在自己身边，还在自己耳边唤着自己。院子里又吵了起来，眼看没有消停的指望了。常大爷说着笑着，推着空荡荡的轮椅又出了院子。

　　    走的人走了，活着的人却像小丑一样跳着闹着，为了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所谓的家争吵的死去活来，是去了人的不幸吗？还是活着的人的悲哀？

　　    三十八年前自己眼睁睁看着老伴走，三十八年后，一切都好了，自己却又眼睁睁看着儿子走。自己打懂事起，父母早亡，靠着村里多少人的接济才艰难长大，成家立业！却不想中年丧妻，现在又老年丧子，做人的痛，生活的苦又有谁能够体会！盼望着余生能过个安稳的日子，却也那么难，那么难的不现实！没有人顾及自己的感受。自己苦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自己做错了什么？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从来没有为了自己活着，自己为了谁……

　　    常大爷哭着笑着，嘶哑着，没有人回答，只有夜幕里满山遍野的蛐蛐叫，还有耳边那时断时续的拨浪鼓的摇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