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暗流涌动
每年中秋过后的廿二日民间都会办一场轰轰烈烈的火灯节，以庆祝今年的丰收，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百姓们自发张灯结彩，路边卖的、街道上小店高挂着的各色灯笼，夜市人影错落，一波又一波声浪传来，点缀了孤独的夜。
汹涌人潮中，小檀匆忙将装着莲花的纸袋递给季扶华后就跟他们“失散”了。
季扶华一手提着纸袋，另一只手被顾唯安紧紧牵着，他越收越紧的力道让季扶华有些生疼，不禁轻吟出声。
也不知他怎么在如此嘈杂的人群中分辨出她的声音，他走在她前面的步伐放缓到她能跟得上的节奏，放松了力道，声音柔和带着安慰：“等到了湘水，就好了。”
传说只要在火灯节这一日，有情人相携一同放下两朵莲花灯，最终殊途同归，没有分散，就会一世姻缘和美。因而，绕城而行的湘水是今日情侣们定情约会的好去处。
好容易穿过一个又一个挡路的障碍，两人在人满为患到难以找到落脚点的湘水见缝插针，总算找到了一个空位。
“把灯给我。”
顾唯安一只手伸向季扶华，目标很明显，就是那个被季扶华攥出了折痕的纸袋。
季扶华捏着纸袋的手指泛白，她犹豫了，终是吐出了她一直以来的疑惑：“够了吧。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顾唯安轻笑着又把皮球踢回去：“我做了什么？”
“你不觉得，这已经超出了我们关系的范畴吗？”季扶华一字一句如是说：“最初将心比心，我以为你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才同我一样不计较前世的恩恩怨怨。然后你说要改善我们在人前的关系，也没有问题，毕竟突然跟你走的太近绝对会被怀疑。”
“可是现在，”季扶华把纸袋拎到顾唯安面前晃了晃，忽视他要冻死人的眼神，继续说着：“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二哥的意思，我明白，可是现在又没有别人，还演什么？”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说着，季扶华将手中袋子往地上一摔，退后一步。面上不解，困惑和警惕。
就她前世跟顾唯安的关系——没见面还行，一见面就得吵一架，两人今生能和和气气相处就挺不错了，他还如此刻意地靠近她。
总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味道。
顾唯安捂着嘴掩面低笑，突的凑近季扶华脸，长长的睫毛扇哪扇，季扶华甚至能数清楚他有几根睫毛，心不可抑制地狂跳，她等着，他会说出什么惊世名言。
耳边传来他魅惑的声音：“如果我告诉你，这是——”
“嘭。”
烟火在天空四射，人们的欢呼声淹没了顾唯安的声音，而在欢呼声中，隐藏着不祥的气息。
不知是哪个人先开了话头，指着连接湘水两岸的石拱桥上直直坠落的一人惊呼道：“有人落水了。”
顾唯安眼尖，认出落水的人是路青云，也认出了桥上将他推下去的人，不是现在的他们惹得起的。
是六皇子顾唯业和曹秦。他不知道他们两人为何要如此针对路青云，但也不打算多管闲事。
他知道，路青云会水，虽然现在其他人，包括他身旁这个傻子也不知道。
人群中众人面面相觑，却没人愿意去营救那如纸片一般沉浮的人儿，纵使始作俑者早已事了拂衣去，威慑力还是久久不散。
季扶华凝神瞧着路青云被急速的水流冲击随波逐流的身子，心有不忍：“顾唯安，路青云好像不会水，要不我去救他吧。”
虽然她跟路青云在入学堂那一日就结下了恩怨，但他也没怎么作妖他，他们还是同住一院的室友，更何况，他跟她在学堂境遇相似。
“等着。”
顾唯安好整以暇地看着水中路青云演着苦情戏，呼救声渐渐微弱，身体浮沉着就是沉不下去，随着水流的拍打顺流飘向岸边。
还真巧，就是他们这边。
距离不远不近，就是需要人游一阵帮忙搭把手。顾唯安环顾四周，不知道人群中会有多少人是六皇子的皇家暗卫。
季扶华明显有些动摇，她袖下手微动，但前世的经验制止了她原始的想帮助路青云的冲动。
与顾唯安对视了一眼，确认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以前世对顾唯业的了解，既然顾唯业纵容曹秦下了狠手，必然不会抱着给路青云添点麻烦这样幼稚的心理。
六皇子顾唯业，就是条毒蛇，还是条一旦出手，必不容失的毒蛇。
重点是，为什么顾唯业要对付路青云，这曹秦家，礼部侍郎府中卑微的外室子？
晚风拂过水面，泛起阵阵涟漪，秋风阵凉，泡在水中的陆青云不禁打了个哆嗦，与顾唯安和季扶华探究的眼神对上，顿时明白这两人不可能帮助他。
若是他脚没受伤，这距离靠自个的力量上来也不会被怀疑，可谁让刚刚被曹秦那厮推下去的时候撞到了河中碎石，脚抽筋了呢？
又是碰上顾唯安这个跟他不和的人，真是流年不利。
他将心思转向周围的路人，可路人一接触到他的眼神纷纷闪躲，谁都知道，不能惹皇家的人，这帮了他不就等于同皇家做对吗？
身心渐渐冰冷，路青云体力渐渐透支，眼前发黑，身子热量被冷冰冰的河水带走。
突然，河岸边一人脚下一个踉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竟是直接跌到了距他不过一米距离。
“谁推的我？呜呜呜——”
那人身材肥胖，看穿着应该也是个富商，在水里扑腾的姿势一点也不熟练，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真真正正的旱鸭子。
“老爷，老爷落水了。”
富商的侍从见状在河岸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其中一人忙跳下水，游到富商身边拖着已经昏迷的他游向河岸。
只是这重量似乎有点不对？
回头一看，心头一团火升起，那厮，竟然扯着他家老爷的衣裳借着他的力一同往岸边去。
无耻，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顾唯安定定望着乱成一团的人群中气定神闲的“季扶华”，一贯或古井无波或义愤填膺的眼泛起了名为感激的涟漪。
可瞧着“季扶华”神情，他知道，他不吐出点东西是过不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