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正中,凝日的衍天仪浮空旋转,星辉中映出宸曦宸墨的修炼景象。铱部落四位掌舵人此刻齐齐凝望着衍天仪上的画面久久无言。
只见宸曦短杖与盾牌交错飞舞,御器纹流转如星河;宸墨双杵黑芒吞吐,杀气中隐现灵性。
“近来,这两个小子的修为进境甚快,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是时候让他们出去历练历练了。”
凝日的声音打破沉寂,“铱之岛天地虽广,终有边界。若困守一隅,只怕会锐气渐消,难窥大道全貌。况且神武觉醒更需世间奇珍异宝为引,于情于理,也该放他们出岛一试。”
凌月刚要开口,炽野拍案而起,焚业刀虚影在背后一闪而逝:“早该如此!我黑昼族的崽,岂能养在温室里当乖宝宝?!”
她眼中竖瞳如焰跃动,“我亲自去送!外海凶险,正好用我的业火开道。顺便看看这当世的修灵者究竟有几分斤两。”
凌月轻轻按住炽野的手腕,指尖咒痕微亮:“炽野你先别急。”
她望向光幕中宸墨与降魔杵缠斗时倔强的侧脸,声音柔似春水拂柳,“外海的凶险只是其一,这世上人心险恶更胜妖兽。曦儿与墨儿自幼从未出岛,乍然入世,若遇算计,你也要一味动粗吗?”
炽野哑然,腾地坐回去,仰躺在椅子里。
“众位稍安,请听我一言。”寒山淡然开口,“我少时在外游历,曾在西边大陆发现一个传授世间灵韵之道的修习之所。那里底蕴深厚,既有系统的修炼体系,又藏了不少天下奇珍。”
他目光扫过凝日,似有深意,“让两个孩子去灵学院修习,同时探寻神武觉醒的妓院,当是两全之法。”
炽野仰在椅子里,本来听得心不在焉,乍听到“灵学院”三个字,差点翻倒过去:“白夜寒山!你是不是又要去那个神华!”
炽野仿佛被触碰到了逆鳞,声音从头顶爆炸而出。焚业刀还未出现,浑身已燃起冲天烈火,分不清是她的神力所化还是怒火所致。
坐在她身边的凌月一呆之下,竟忘了躲闪,眼见炽野周身的火焰要舔舐到她的袍角,凝日急忙催动神力,一面避火罩豁然出现,将炽野周身喷发的火焰吸入其中。
向来处变不惊的寒山此刻像是中了定身术一般,一言都不敢发。周身冰霜下意识地想去融化火焰,却是还是不敢动一下,只得望向凝日和凌月,似在寻求帮助。
凌月被炽野这一下闹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看到寒山求助的目光,赶忙转头对炽野嗔道:“就你急,人家寒山话都没说完,我这可是无妄之灾,你要是烧了我这灵蚕的裙子,可要怎么赔我!”
炽野被她一打岔,怒气一滞,火焰之势也弱了几分。凝日无奈的摇摇头,收回避火罩,衍天仪星图流转,显现出一派巍峨学府的景象。
正门牌楼高耸,鎏金匾额映着光辉,中轴线贯穿全院,两侧歇山顶楼阁黛瓦覆雪,飞檐铜铃随风作响;院内亭榭池桥错落,灵雾轻笼,讲灵台、弈灵场、藏书楼等建筑皆循规形制,与自然景致错落分布,透着千年古院的庄重与灵韵。
“寒山所言不无道理。神华灵学院乃传承数千年的古院,磐岩特勤局,揽天下秘闻;威能研究所,汇万千绝学;玲珑造办堂,制奇机巧器;山海生灵园,驯神奇生灵。两个孩子在此修行,既可博览修灵典籍增长见识,又能借学院之力寻觅神武觉醒奇珍,必是大有益处的。至于护送孩子们出门的人选……”
炽野瞳孔中的星火暗了下来,冷声道:“学院?别把我崽教成书呆子!什么破地方,我才不要去。”她虽不满,却知寒山的实力与阅历确为最佳人选,“既然凝日大祭司都如此说,我自然是支持的。不过……”炽野竟一时语塞,不知要如何表达。
“不过,这万里之遥,如何找寻?”凌月瞟了炽野一眼,接着问道。
“我对那里的风土人情略知一二。依我看,宸曦宸墨未经世事、心性单纯,容易被外界所扰。北境地广人稀,民风淳朴,在那里登陆最合适不过。再走陆路去神华。”
炽野拧着眉提高声调道,“寒山,我警告你,别把那些陈年旧账牵连进来,否则我顷刻就杀到神华,要你好看!”
凌月见炽野不再反对,心里想想百年来日夜照拂的两个臭小子即将远行,不免有些怅然。指尖无意地摩挲着茶盏边缘:“既然诸位已有决断……我只求一事。”她抬眸看向寒山,眼中蓝芒如浸水玛瑙,“多传讯息回来,让我……也看看崽崽们走过的山水。”
寒山看了看撇着头不肯理他的炽野,还有一双眼睛亮晶晶望着他的凌月,郑重许诺:“二位放心,纵踏遍山海,部落永在心中。寒山不才,唯重诺而已。”
听了寒山言之凿凿的诺言,炽野将周身残存的火焰敛去,玄衣上的火星点点熄灭。即便她心里仍有几分顾虑,却也默认了这最终的安排。
凌月端起微凉的灵茶浅啜一口,眉宇间的忧色淡了些,目光落在衍天仪残留的学府虚影上,似已开始想象两个孩子在那里的光景。凝日指尖轻捻,收起了悬浮的衍天仪,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畅然之色。
决议既定,寒山不再迟疑,当即唤出启音契,那润如凝脂的玉质契印悬浮于半空,随着他指尖灵力注入,一道道细密的符文缓缓展开,将他即将携宸曦、宸墨二子前往神华灵学院的决定,通过镇界铃的鸣响昭告部落众人。
四人刚散,凝日便快步往宸曦与宸墨的居所去了。
“出岛历练?”宸墨眼中骤然亮起灼光,猛拍宸曦肩膀,“太棒了!终于能出去闯闯了,这岛上的石头都快要被我踩烂了!”
宸曦纹丝不动,指尖来回摩挲短杖的御器纹,迟疑道:“大祭司,我们离岛后……与天神山的灵力共鸣是否会减弱?”他望向凝日,不无担心的说,“我怕神武觉醒不及,这一出去,反负族人期望。”
凝日抚须轻笑,衍天仪星辉洒落二人肩头:“神武之灵,生于历练,而非温养。世间万物皆藏道韵,去世间走上一遭,或有更多机缘也说不定。”
说着他引二人落座,细细把神华学院的基本情况,修灵典籍的研读方法,以及应对陌生环境的生存技巧,事无巨细的讲解一番,直讲到月上梢头,听得宸曦宸墨瞌睡连连才算作罢。
朦胧中,宸曦隐隐听见凝日轻叹一声,语气转肃道:“需牢记:世外绝非铱岛,人心如渊。遇事多思,谨慎决断……”
三日后,离期至。晨雾未散,寒山已携二子与部落众人依依惜别。
炽野大步上前,玄色袖袍一甩,将两枚火刀玉符送进宸曦、宸墨掌心:“臭小子们,收好了!必要时捏碎这符,内有我焚业刀的一击之力,若有威胁,能保你们小命。”
宸曦只觉得那符滋滋滚烫,灼的手心生疼,宸墨已然脱口而出:“族长!你这一下差点把我灵体打出来!”
炽野傲娇一哼:“菜就多练!”又抬头狠狠盯住寒山,一言未发,却看得寒山周身气息一凛。炽野只是一哼,便大步走了。
凌月悄然走近,从袖中取出一黑一白两只玲珑玉铃:“这是我以本源神力温养百年的‘同心铃’。危急时可筑神魂屏障护住心脉。”
她温柔拿起宸曦的手,将白铃系在宸曦腕上,轮到宸墨时他却死活不肯把手给她看。凌月不动声色地伸手拂过宸墨手腕,将黑铃缚于他腰间,“曦儿墨儿,无论相隔多远,铃响如归故乡……
与此同时,凝日招手叫过寒山,递给他一对护腕:“这对乾坤百宝腕,坚固异常,普通刀剑和灵力均无法穿透。内层囊袋有空间之力,便于存储物品。我已将族人赠与你们的宝物和一些常用资材放在其中,供你们出岛后使用。”
寒山默默接过护腕,戴在手上试了试,突然抬头笑道:“我走后,族中之事可要劳烦大祭司了。”凝日眯眼看了看远处假装毫不在意的炽野,“还得是你多传信回来才好。”
寒山向凝日深深一躬,旋即率先踏舟而上,玄霜龙纹袍角翻飞如雪浪。“启程——”只听他声若冰裂,透云穿霄。
宸曦宸墨随即登船,回首对着部落族人长揖及地。探渊舟缓缓驶离港湾,镇界铃齐鸣七响,音波化作七彩虹桥横贯海天。族人们关切的呼声与虹光交融。
宸曦看到宸墨行动灵活的手腕,突然问道:“你前几日练功时,手腕上受的伤,可好了?”宸墨一惊,摸向自己腕间,发现刚刚凌月一拂之际,竟已经悄悄帮他疗好。
宸墨忽然奔至船尾,朝着渐行渐远的岸影高高跃起:“我必不负期待,定携荣光归来!”宸曦静立在寒山身侧,笑看着弟弟蹦蹦跳跳的样子,短杖点向西方,盾面八角符文与朝霞同辉。
探渊舟切浪西行,铱之岛在视野中慢慢缩成一点黑白交织的光斑。寒山负手立于船头,冰眸遥望天际暗流,轻声道:“此去神华,希望一切顺遂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