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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七姑娘

第一章 七姑娘

萧七姑娘 我是西门 2351 2020-08-15 06:09:50

  萧府坐落在兰亭山上,千檐百宇,气象恢宏,我回到萧府天已黑了。小丫头正上灯,洛儿见我进来,那大红色风帽大氅上皆落满了雪,忙上来替我轻轻取了风帽,解了大氅,交了小丫头拿出去掸雪,屋里本暖,我连眼睫之上都沾了雪花,这样一暖,脸上却润润的。换了衣裳,又拿热手巾来擦了脸,洛儿在一旁伺候,清儿挑了锦缎绣百花的帘子,匆匆进来,说道:“七姑娘可是回来了!七姑娘快过去吧。”

  “知道了。”我握了洛儿递上的手炉,出了门。转过前面的屋子,从一扇小小圆门穿出,但见假山迤逦,掩映曲廊飞檐,长廊曲折,横跨在湖面上,湖池早已冻得透了,结了冰直如一面平溜的镜子,庭台楼阁皆如装在水晶盆里一样,玲珑剔透。

  我过了湖,眼前是一座精巧的院子,院门半开着,背对着院门而坐,一身青色的锦衣华服,衣袖上绣着一朵朵深绿色的青莲,公子萧玄墨脚边放着一个炭炉,上面的水不知道已经滚了多久,水汽一大团一大团地溢出,在寒冷中迅速凝结成烟雾,让他静坐不动的身影变得有些飘忽。我走过去,边将手里的暖炉放进他手里,边说道:“公子,外面冷,进屋吧。”他转眼看向我,双瞳如黑宝石般,打量了我的眉眼,终于缓缓移开目光,清清淡淡,水波不兴的声音响起,“给你再换一批护卫。”

  我的唇角忍不住向上弯了起来,“好。”

  冬日午后,阳光正足,明亮的阳光晃在雪地上,刺得人眼睛发疼。萧府四下张灯结彩,正筹备着最热闹的元宵灯会。“这一段玉阶铺上绣毡,每隔十步设一盏明纱宫灯。”洛儿正领着一群丫头张罗布置。我拢着狐裘,怀里抱着几株怒放的红梅缓缓走过来。丫头们瞧见我都恭敬的叫一声,“七姑娘!”有一个小丫头想帮我拿梅花,我盈盈一笑,说了声“多谢”,却未接受好意,洛儿忙上前打起帘子,我迈步进屋。

  锦帘一掀,暖气便向人脸上拂来,洋洋甚是暖人。内窒一侧的桌上放着一个白瓷瓶,我将几株红梅花插入瓶内,花枝不高,花朵儿恰好探出瓷瓶,但花枝打得很开,花朵又结得密,开得正是热闹,看着生机盎然。一转眸,我看到桌上的纸卷,只见那纸卷宽仅丈余,上面密密地写满了字,一幅纸卷简单而扼要地叙出了江湖上一位传奇人物“九州王”之一生。

  公子走过来,他面色十分沉重,沉声道:“近日江湖不安,发生了几件事,双刀门掌门人吃饭时被人暗算,丐帮帮主睡觉时失去头颅,剑泉山庄庄主跳下万丈绝壑尸首无存……圣上命谍纸天眼查出真相。”

  我道:“是。”

  过了节,我便离开萧府。

  走了几日,终于到了开封城外。

  我骑在马上,身披紫貂外氅,风帽压着眼帘,双手缩在狐裘手笼中,将马缰系在辔头上。不远处模模糊糊的似有几栋房屋,里面点着火光,门也似开着的,这是座荒废了的寺庙。我走进门,屋角积尘,神像败落,神殿中央,却生着一堆旺旺的火,坐在一旁烤火的,是个头发已花白的青衣妇人,她正抬头看着我。

  我道:“婆婆,借个火烤好么?”

  那青衣妇人神色冰冰冷冷,只是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我伸手将风帽向上一推,这才露出了面容。那青衣妇人瞧着我,冰冷的目光渐渐和蔼起来,道:“怪冷的,过来暖和暖和吧。”青衣妇人看了看我的鞋袜,又柔声道:“姑娘的鞋袜湿了,不如脱了烤干了再穿,反正这里也没有男人。”

  我笑着点了点头,脱下了冰冷的鞋袜。那青衣妇人瞧着我的一双脚白如莹玉,怔怔的。

  突然间,屋梁上有人干咳一声,只见那满积灰尘,满结蛛网的横梁上,已有个脑袋伸出来,一双圆眼正盯着我的脚。我心里吃惊,这人的轻功真是了得,我竟没发觉到屋里还有一个人。

  那人一个翻身跃了下来,只见他反穿着件羊皮袄,左手提着只酒葫芦,腰间斜插着柄无鞘的短刀,年纪不大,漆黑的一双浓眉下,生着两只圆眼,正在我脸上转来转去,瞧个不停。

  我问:“你看什么?”

  他嘻嘻笑道:“看美女。”

  我笑道:“好,看吧,看清楚些……”

  他大概再也未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大胆的良家女子,端的吃了一惊,我那双眼睛盯着他看,他反倒不敢看我了。我一步步追了过去,那汉子不由自主,一步步退后,一双眼睛睁得更大了,结结巴巴说道:“姑娘……把鞋子穿……穿上吧……冻脚……”他纵身一掠,竟飞似的自我头顶越过到了门外。

  这憨汉子倒有几分可爱。

  我鼻子动了两动,闻到一股异味,转目望去,只见火焰中白烟袅袅不绝,那青衣妇人石像般坐在四散的烟雾中,动也不动,那看来极是慈祥的面目上,却竟已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心头一凛,发觉自己不但手足软得出奇,而且头脑也晕眩起来,只觉一股甜蜜而不可抗拒的睡意涌了上来,眼皮越来越重。

  狭窄阴暗的监牢里不知为何竟有嗖嗖的冷风回旋,前来传旨的内官声音并不大,“独孤氏谋逆,男丁处斩,女眷赐鸩酒……”这声音如同水底冰层的破裂,带着一种冷彻心腑的寒意,每一个字仿佛含着极利的一根尖刺凿着我的耳膜,心口传来牵心扯肺的剧痛。

  “好了,没事了,别怕……”眼前仿佛模糊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伏在我榻边,伸手来摸我的额头,趴在我耳边轻声说,“阿宓,醒过来就没事了……”我极力挣扎,神智渐渐清明,醒转过来。我深深吸一口气,触摸到柔软温暖的被衾,才相信那一场噩梦是真的过去了,此刻我安然躺在床榻上,真的没有死。

  外头飒飒的一片轻响,窗棂泛起白光,还在下雪。往年遇上这样下雪,母亲定然会命上房里几个手脚伶俐的丫头,收了梅花上的雪烹茶。那时满京城谁不知道独孤氏家的好茶?显赫一时的独孤氏家就在一夜之间忽喇喇似大厦倾!我无忧无虑的人生就在帝王的权力下灰飞烟灭。

  我听那风扑在窗子上,窗扇格格的轻响。那日也是个雪天,雪珠子下得又密又急,我从裹着尸体的草席里爬出来,不知道跑了多久多远,身后传来哒哒马蹄声,一辆乌逢马车急驶而来,眼看就要从我身上碾过去,车夫急惶惶勒紧缰绳,撞车的黑马扬起前蹄狠狠嘶鸣,车夫忙着勒马后退,惊魂未定,冲我吼道:“你想死啊!”

  我刚死里逃生,自然是不想死。

  车窗撩开,探身走出一个轻裘玉冠的少年,他就是萧府的大公子萧玄墨。

  而那时我不叫萧七七,我姓独孤,乳名阿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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