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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尽我

后記二

零尽我 顾瑶窈 2970 2020-08-20 21:57:19

  记忆中的母亲,总是很严厉。

  尽管她很爱笑,梁作也知道,那不是对孩子真心实意的笑容,而是一种虚伪的表面形式。

  他的爱好是摄影,却被迫学习美术。

  他不是一个从生下来就很听话的小孩,他也有孩子顽劣的天性。

  可父亲在他出生前就去世了。

  梁作体贴母亲,懂她这么多年的辛苦与不易。

  她要他学美术,那他就去学。

  母亲的想法,他是不会忤逆的。

  大人都说梁作是个天才,长大后必将闯出一番天地。

  尽管他不喜欢美术,可也画的是数一数二。

  诸多的问题他是没想过的,只是简单的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而已。

  梁作始终没忘记那一幕。

  他坐在画架前,专心的完成眼前的画作,母亲就坐在他身旁,只是无意转头的一瞬,他看见了母亲注视他的神情,悲哀又苦涩。

  他不懂母亲为什么会露出那样难过的表情。

  许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

  他要代替父亲那份,好好的,尽全力让母亲的余生都在幸福中度过。

  夜里寒凉,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才入冬没多久,就接二连三的下起了雪。

  梁作被冻醒了。

  电脑待机后的昏暗光线,照的他视线有点恍惚,身体酸痛的动不了。

  真的好冷,他拉紧裹着的外套。

  后知后觉才发现,竟是忘了关窗。

  他看着满地的废纸,不由得头疼起来。

  每天都是这样,每天都是,画不完的图纸和稿子,他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所有复杂的线条,都是冰冷的。

  看了眼手表,已经凌晨三点半了。

  要休息了。

  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

  梁作要去小学接妹妹。

  时间卡的刚刚好,到了校门口不久,不远处的妹妹就在向他挥手。

  梁作笑着挥手回应,等妹妹一蹦一跳的跑过来后,他拉过女孩的书包自己背上,牵住她的小手:“海安,今天想吃什么?”

  海安想了想说:“都可以,因为哥哥做的饭都好吃!”

  梁作揉揉她的脑袋,应了声好。

  走了没几步,就遇见了熟人。

  是个和他相同年纪的女子,穿着浅粉色的毛呢大衣,清新俏皮的梨花卷添了几分少女稚气,都毕业这么久了,还是一点没变。

  “呦,老同学,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女子笑着说。

  梁作顿了顿,才说。

  “我也没想到,雪肴。”

  雪肴是他的大学同学,听她说过她曾在英至学习过。

  英至啊。

  梁作垂眸。

  “喂喂,发什么呆呢。”雪肴最头疼这种说话说着说着就思绪神游的人。

  “没什么。”梁作回神说。

  雪肴叹口气,主动开了口。

  “有时间去吃个饭吧。”

  梁作看了她几秒,说了声好。

  吃饭的地点,约在了苜街的韩国料理店,相约的时间就快到了,梁作简单的打理了一下家里的事,前来赴约。

  雪肴就坐在店门口,看到梁作进来后,朝他挥了挥手。

  她提前点了两杯热咖啡。

  梁作道谢。

  “你还跟我客气,怎么样,现在过的好不好。”

  雪肴两手交叠托住下巴,笑盈盈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梁作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还好。”

  “哦。”雪肴点点头。

  “你呢。”梁作说。

  雪肴浅笑:“还好。”

  语气听着真像是调侃他。

  不过她这个人就是如此,对谁都是一贯的热情。

  两人沉默了很久。

  雪肴慢吞吞的喝了一口咖啡说。

  “逗你的,不是还好,是很好。”

  她如今是名插画师,在绘画领域已经积攒了一定的人气,还合作过许多手游为它们画人物的宣传海报,酬金也不少,小日子也算过的滋润。

  话题终于开始步入了正轨,雪肴瞬间就正经起来,认真的对他说。

  “梁作,我要结婚了。”

  很突然的消息。

  梁作蓦的抬头。

  雪肴笑的很开心,很甜蜜。

  “就在后天。”

  她开始神叨:“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们为什么要在大冬天结婚啊,起先我也觉得这提议不好,但是亲爱的他说实在是等不及了,所以就匆忙的选了婚期,其实在这冰天雪地的季节里结婚,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呢。”

  “你呢,梁作。”

  还没忘记她吗。

  说完雪肴就垂下了眸,如雀般欢喜一点一点的褪去,却仍是浅笑。

  气氛再次陷入了僵局。

  人生就像戏曲,爱恨嗔痴,悲欢离合,你品尝了哪一种。

  曾经也有个像天使模样的女孩,时至今日还在她的记忆中停留。

  我们后来都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事业与家庭,有了条不能回头只能向前走下去的路。

  而她,却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个年纪。

  时间终止。

  可也本该如花似玉。

  还没能来得及看一场樱花。

  梁作说:“祝你幸福。”

  雪肴豁朗的笑了笑。

  “会的,带着她的那份一起。”

  永远幸福。

  梁作走了没多久,雪肴就发了一条微博。

  插画的主角是在樱花树下翩翩起舞的少女。

  配文是。

  —樱花的花期很短。

  —我是说,你一定要撑住。

  可美好的花期,终究过去了。

  梁作回到家后,海安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梁盛如就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又去看那个女人了。”

  正在换鞋的梁作顿住。

  她咬住不放:“果然,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叫你不要再去看那个女人了,你到底要我说几遍你才肯听话。”

  梁作沉默了许久。

  “不是她。”

  “我知道你是怪我当年阻止你出门,导致你没能见到那个女孩最后一面,你记恨我怨我,我都不会在意,可是你当真要为了一个死人放弃你余后的生活吗梁作!”

  “你总要学会割舍啊!”

  梁盛如气的已有些呼吸不顺畅,还打算继续喋喋不休时。

  梁作怒了。

  “我都说了不是她!”

  梁盛如终于安静,他看着愤恨下回房的梁作,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和成熟的思想,才想他是长大了。

  忽然就红了眼眶酸了鼻。

  阿作,我们怎么就成了这样。

  她心里有很多话,还没说出口。

  梁作的父亲,梁安承。

  是一个设计师。

  他的梦想就是,想在美术这条道路上,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不论会有多少阻碍。

  因为在这条艰难的路上,还有他的爱人,会不离不弃的支持他。

  梁承安很爱梁盛如。

  他们就像热恋的小情侣,每天都很恩爱,哪怕是结婚几年,梁承安对她的爱意也是丝毫不减。

  她真真切切的嫁给了忠贞不渝的爱情,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高度。

  可是,他却在孩子将要出生的那一年,遭遇了车祸。

  十多年的恩爱连理相濡以沫,化作了最后冰凉的四个字。

  无能为力。

  他们所有的爱在短短的朝夕间,散为了虚幻的泡影。

  都摔碎了。

  在他死后。

  梁盛如强迫自己唯一的儿子学习美术,哪怕她明知,他志不在此。

  可她仍然选择将错就错,才成就了今日的梁作。

  一直以来她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梁作的身上,事到如今,她才终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她迟来的悔悟已不作数。

  晚了。

  我们都回不去了。

  冬日寒冷,天空像破了一个窟窿似的纷飞大雪,枯树覆上皑皑白纱,挂着玲珑剔透的冰棱子,呵气成霜。

  梁作又一次来到墓园。

  来看她。

  想起先前几天,母亲还因为她的事同他吵了一架。

  但只要是有关她的事情。

  他就绝对不会让步。

  梁作把花束放在她的墓前。

  是捧白色的玫瑰花束。

  他的深眸随着墓碑上的字,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

  “世拐,我是梁作,来看你了。”

  你可还记得我。

  梁作笑了笑,如往常一样的,和她讲着他生活中大大小小的故事。

  他说他收养了个女孩,叫海安,笑起来很甜很美,就像她一样。

  不幸的是也患上了心脏病,但是还好,医生说海安的病情,已经得到了好转,相信等到来年开春的时节,她就会好起来。

  然后像正常的女孩子一样,幸福快乐的活下去。

  “我也决心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世拐。”

  梁作捏紧冻红的手掌。

  他还是骗不了自己。

  自欺欺人的事,他一向做不到。

  大概是什么时候呢。

  这个女孩,成为了他心中最想要守护的存在,或许是看到她淳朴的笑颜,就再找不到比这更为美好的存在。

  在他心里,她一直都像是白色的玫瑰,圣洁不染。

  她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光与希望。

  是他仅有的动容。

  年少时纯真的情感真的可以铭记很久。

  与其说是后知后觉的喜欢,倒不如说是多年来意难平的夙愿。

  更是执念。

  每次想到她,他都觉得。

  此生,大抵是再不会放下了。

  如果能够重新来过。

  那就换我来等你,可好。

  他伸手抚上那冰凉的墓碑,在漫天霜雪中,落下了一抹珍稀的温热。

  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

  我忘不掉你。

  世拐。

  你听的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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