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煎熬

　　那茹怎么都没有想到，在离家之前，刚毕业在G市工作的小叔那景行带着女朋友关珊怡回家来了。

　　那景行比那茹仅大了6岁，跟大哥那景明相差了20岁。那景行从上幼儿园开始，就住大哥家里，看着那茹出生和长大。那茹从小就是他的跟屁虫，又因为那景明和简丹都忙，5岁就让她跟着那景行上了同一所小学。

　　2年后，那景行小学毕业，为了躲那茹这个缠人精，去了封闭式管理的中学。那茹不依不饶，4年后跟着考了同一所中学。

　　反正小叔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那景行学习，她就在旁边用手指抠桌子；

　　那景行打球，她就在球场边守着他的衣服；

　　那景行跟朋友去聚会，她就跟着一起去吃吃喝喝；

　　那景行睡觉，她也要跟着睡一张床，直到亲妈把她拽回自己房间……

　　知道那景行要去北方上大学那个晚上，那茹伤伤心心地对着他痛哭，

　　“小叔，你就这样撇下我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心安吗？你良心不痛吗？”

　　“你不担心我在学校被人欺负吗？”

　　“你不担心我总是一个人在家太可怜吗？”

　　“你不担心我学坏吗？”

　　“你不担心我早恋吗？”

　　“你不担心我……”

　　简丹跟姐妹们聚会结束，从外面回来，听到那茹嚷嚷的内容，拿起鸡毛掸子，冲着那茹就去了，追着她，一边抽，一边吼，

　　”你小叔被你缠了那么多年，给你收拾烂摊子那么多年，总该有自己的空间的。”

　　“你心安？”

　　“你有良心吗？”

　　“你不去惹别人，有人敢欺负你？”

　　“学校有人要追你吗？”

　　“小小年纪竟然威胁长辈，那茹，你再欺负你小叔，我把你这腿打废！”

　　那茹挨了打，哭得更肆无忌惮了，吵到隔壁邻居都睡不了，纷纷电话过来问情况，才让这一出闹剧被迫静音了。

　　没过两年，那茹听墙角，知道小叔在大学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先是闷闷不乐了一个星期，然后致电那景行，控诉他，竟然缺少了家人的关怀就早恋！一点儿不把C市的父老乡亲对他功成名就的殷切期盼放在眼里，只知道谈恋爱，不好好学习，辜负了党和国家的栽培！

　　那景行气得，想直接飞回来揍她！挂了电话，就跟嫂子告状。那茹再一次被自己亲妈狠狠地抽了一顿，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成为那景行恋爱路上的绊脚石，只能暗戳戳地搞幺蛾子。

　　关珊怡第一次来婆家，是有一些害羞的，特别那茹打量她的眼光直白得可怕。那茹非常好奇那景行喜欢的女孩子，一直缠着关珊怡聊天，比关珊怡未来的婆婆，那茹的亲奶奶打听得还细致。

　　聊着聊着，那茹得知，她是小叔的大学同学，同一个系，不同的班，一起参加系里的活动认识的。关珊怡知书达理，善良温顺，瘦瘦小小的，一点儿不像军校毕业的女孩子。

　　关珊怡问起那茹的学校，得知在X市，就随口提了一句，X市好像挺好玩的。

　　那茹顿时就来了灵感，真是天赐她良机啊，便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暗示关珊怡，在这陌生的婆家干啥都那么约束，那么无趣，为什么不跟小叔去X市游玩一趟呢？不要浪费这难得的假期啊。

　　隔天的聚餐，那景行问嫂子，谁送那茹去学校？

　　简丹摇头说：“还不知道呢！你大哥还在M国出差，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送那茹？他如果不能及时回来，就我请假去送她。”

　　那景行犹豫了一会儿说，“嫂子还要请假那么麻烦，我送她去学校吧。怡儿还没有去过X市，想去玩一玩。”

　　那茹听了心花怒放，笑得那个灿烂啊，那个绚丽啊，简直比拿到录取通知书还高兴。

　　晚上再一次整理行李箱的时候，简丹突然反应过来，问那茹：“是不是你撺掇你小婶婶去X市的？”

　　那茹正在看《还珠格格》回放，头也没有回，“那也得她想去才行啊！”心里却嘀咕，姜还是老的辣，啥都躲不过亲妈的法眼！

　　那景行回家的第四天，带着关珊怡和那茹坐上了从C市到X市的火车。

　　那茹非常不解，为什么要坐火车？

　　那景行摆出一副深沉的样子说：“路上吃点儿苦头，到了学校更容易适应，不然我担心你下了飞机，就想着原路返回。”

　　那茹觉得小叔可能是在军校吃苦吃太多了，心里不平衡，才会想着法子折磨她。

　　一路上那茹躺在上铺，吃吃喝喝睡睡看漫画，十几个小时跟猪一样，也着实让关珊怡开了眼界，她还时不时用眼神挑衅那景行，苦中作乐，是我的专长！

　　到了X市站，躺太久的那茹很恍惚，被车厢里面越来越浓的混乱的味道熏得更晕。

　　出了车站就看到一排拉着红色条幅的各校接待处，走了好一会儿，找到Z校接待处。

　　跟着那景行的那茹永远都心甘情愿地做着小白痴，在他身后一句不吭声，让接待的师兄觉得那景行和关珊怡才是要入学的新生，还特意问了一句，研究生要过几天才开学，两位那么早就来了啊。那景行也没有反驳，“嗯”了一声。

　　按照接待处的指示，那景行带她们去车站对面的公交车站坐车。

　　那茹扯着小叔的T恤下摆，眼神示意，前面有出租车呢！

　　小叔白了她一眼，继续批评和教育，“公交车也是车，不许出门就想着打的，不然我就没收了你爸给的那张银行卡，重新给你办一张，每个月限额消费。”

　　那茹委屈得想哭，试图辩解，“我这不是担心小婶婶挤公交车辛苦嘛！”

　　那景行一点儿面儿不给那茹，偏头问关珊怡，“辛苦吗？”

　　关珊怡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笑着摇摇头。

　　那茹泪奔，她怎么忘记了，小叔有多喜欢折磨她，虽然每次都是自己找的茬。

　　上了拥挤的公交车，旁边正巧都是从同一车次下车的C市老乡们，带了好几个大麻袋，一问，全是辣椒。

　　老乡们听见那景行说了一两句同样的方言，热情地跟他聊了起来，言语里不过是这里没啥好吃的，也没有那么好玩，气候很干燥，还有沙尘暴之类的……

　　那茹拉紧小叔的衣角，看着车外湛蓝的天空下颇有历史感的街景，没有觉得有多么不好，也没有觉得有多么好，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继续实践她的躺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