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1月8日 迎接
十三个人仍然坐在那间屋子里等着神出现在这里。
“铃铃铃……”
桌子上的那台老式拨号盘电话响了。
江上晓很清楚，这是打给她的，于是她接起电话，“是我。”
其他人看着江上听电话，很有默契地没有偷听电话的内容，因为不用偷听，电话里传来的就是一股不安混着杀意的气息，魔法师们甚至都能闻到电话对面空气中弥漫着血液的味道。
为什么魔法师能感觉到这种情绪呢？没人知道。
“尽力保证所有人的存活，除了必须收纳的魔法物品其他的全部扔在那里，现在就撤出日本，所有员工的家人都要保证安全。我知道这非常难，辛苦你们了。”江上说着，挂了电话，她转过头来说：“我的公司被攻击了，很多人死了。”
“怎么回事儿？”雨果·若萨尔问。
“五百人议事会，我想你们说不定也会陆续收到家里被袭击的信息。”江上慢慢地说着，把手伸到了桌子下面，然后攥紧双手。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但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不安。
五百人议事会是个很古老的组织，可以追溯到公元元年前后出现在罗马帝国的反政府结社。这个组织全是魔法师，起码中层以上的干部都是魔法师。这个组织借古雅典的议事机构为自己命名，以此表达魔法师平等，普通人低贱的信条和魔法师统治世界的理念，虽然这个组织的决策机构绝不仅仅只有五百人，而应该有将近三千人。
他们渴望恢复魔法师对这个世界的统治，为此不断地在暗地里活动，向各国的政府渗透，某些国家确实有魔法师组成的影子内阁。而致力于让魔法隐藏在社会里的全球魔法管理委员会就这么成了五百人议事会名义上的死敌，尽管在实际上议事会很清楚全球魔法管理委员会算是魔法师的“联合国安理会”。
五百人议事会最大的缺陷在于它的派系林立。尽管没有建立一个魔法师的国家，但这个组织践行的制度和现代的邦联制很像：各个大大小小的魔法组织加入五百人议事会，在五百个（最开始只有五百个）席位里获得一席之地，并且在议事会做出重大决定时投下支持或者反对的一票，因此这个组织从来就无法做出任何像样的决定，因为内部决策想要保持一致相当难。
那么，问题在于什么？
问题在于，这究竟是其中一个派系的独断专行，还是整个五百人议事会的一致意见？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所有人都看向了维克拉姆·辛格。
辛格接起了电话，“是我。”
他没听几句就开始大喊：“你们真是一群蠢货！够了，现在就给我离开！我不允许你们一个人死在那里！”说完，辛格猛地把听筒扔在了桌子上，他旁边的约翰·特伦将听筒从桌子上拿起来放回去。
“好了，李，现在你的隐瞒让我们都失去了宝贵的成员。”辛格的语气很不好，“你现在还想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吗？”
“我现在更好奇的是，”李华说，“五百人议事会到底知道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现在我们真的面临着危险，李，”穿着长裙的白人女性说，“你还是什么都不说吗？”
李华突然伸出手，把自己面前上的所有东西都从桌子上扫了下去。
“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李华的语气就像是在发泄，“我还要跟你们说多少遍，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个神为什么跑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神要找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员工被议事会的白痴攻击两次，他差点儿就死在火车站！我的员工差点儿就死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还不能去救他，只能在这里陪着你们几个老不死的东西等那什么神！你们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我根本没叫你们跑到这儿来质问我！如果你们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家里，会出这么大的事儿吗你们这群傻……咳咳咳咳咳……”
李华被自己的唾液呛到了，她不断地咳嗽。
“我们现在只能等着那个神吗？”李择宁说。他脸上的表情带着无比明显的担忧，他也害怕自己的管辖区出事儿。
“您的员工被袭击是怎么回事儿？”东方同问。
“神让我派人去找她，她说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我那员工带着神从关外一路向这儿来，结果在火车站被人截了，正在逃跑。”李华说着站起了身，“你们要是不介意，跟着我一起去迎接他们怎么样？”
我和神正在逃跑。现在追着我们的已经不只是弩箭，还有子弹和什么别的东西。
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一个魔法师有朝一日会拿着从来没用过的真枪向着谁射出子弹，而且这还是毫无魔法印记，只是单纯的依赖物理力量发射子弹的枪，射出的子弹也是普通的子弹，没有附魔也没有刻出十字纹。
这些枪弹只是夺人性命的武器，真正确保这些东西不把警察和军队吸引过来的是某种结界或者魔法效果，所有人都无视了我们，甚至我当着路人的面开枪，他们也能毫无表情的从没装消焰器也没装消音器的枪口面前走过。我原本还想着为了保护行人而朝着人少的地方狂奔，可是从火车站跑出去，见到太阳之后没跑出十步远，周围的人就开始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和神。
至于有没有哪颗流弹不小心误伤了行人，我就没法保证了。不过在追击上升到枪战的时候我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大概。
“我说神大人啊，能不能让那些人别再追咱们了？”
“可以，在此实现你的愿望。”
啊？
她是不是说了“可以”？
不是吧？那我之前拿着枪拼命还击，而且为了不波及其他人还拖着伤腿往没人的地方跑是为了什么？
我看着后面，那些拿着刀枪的追击者已经全部倒在地上。
“我去……”
我不由得感叹，自己早点儿和神许个愿不就完事儿了吗？
“你没事儿吧？”神看着我的腿。
“应该是死不了，能帮我治好吗？”
“可以，在此实现你的愿望。”
于是我再次目睹了弩箭蠕动着钻出我的腿。
“我怎么早没想到向你许愿呢？”我说。
“嗯……我也没想到。”
“……你也没想到算什么？”
“你觉得作为一个神，会突然想到‘啊，你赶快向我许愿，然后我就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了’之类的吗？”
也是。
“我觉得还会有人追过来。”
“你知道那是谁吗？”我问神。
“五百人议事会吧，他们大概是不想让我见到十三个人。”
“为什么？你有头绪吗？”
“很难说，说不定他们是发现了某些端倪吧……”神的语气透露出不确定，“也许他们也发现了魔法即将消失，所以打算把我杀了或者向我许愿吧。”
“许一个‘魔法师不会消失’之类的愿望？那有可能实现吗？在这种情况下……”
人类集体无意识。
魔法师。
“魔法师也只不过是人类的一部分，是没法违背整体做出的决定的，”神说，“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我这个神干掉吧，或者说是让实现愿望的机能停止。”
“你还真是悠哉游哉，”我看着神，“面临生命威胁的可不是我啊。”
“哈哈，你觉得只要你许个愿就能逼退的杀手是什么值得担心的存在吗？”
“如果刚才那一箭射的是我脑袋，你早就完了。话说，你这个神也会被杀？”
“神既然都能被制造出来了，为什么不能被杀呢？”
“也是啊！”
“行了，走吧，我们距离你的公司还有多远？”
“得找辆车吧，你会开车吗？”
“只要你许愿的话就能开呢。”
“你还真方便啊。”
“新时代神明就这么方便，无需祭祀，无需烧香，只需一个愿望，美好的结果送到您家！”
这家伙还是用明星念广告词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就像给自己做广告一样。
还摆了个姿势。
接下来的路程，我干脆用一句话带过得了。
我想象中的公路追击没有出现（也许是中国自有的国情问题？），我们很平稳地驱车来到了我昨天下午离开的总公司门口，看见了在那里站着的十三个人。
等会儿？！
十三个人……不会吧……
如果我没猜错，那么这十三个人就是我的顶头上司。
十三人委员会，十三太保，或者叫全球魔法师管理委员会下属决策与执行委员会，总而言之，无论从魔法能力还是在人类社会的关系来看，都是世界上最强大，大概也是最古老的十三个魔法师。
还真是豪华的迎接队伍。
“你们出来干嘛？”
这是神看见如此宏大的迎接队伍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来看看你。”李华对神说。
我不知道，当十三位大佬看见神自己开车，而后座上坐着的才是那个迎驾的，他们会怎么想？我觉得我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你跟我们过来。”李华对我说。
“是。”我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