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塔克村。
在一间僻静的柴房里,管家费罗正在对着墙角的一个男孩拳打脚踢,费罗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兽人,而他面前的小男孩,依缩在墙角,就像只被猫堵住的小老鼠一样瑟瑟发抖,弱小无助。
“没用的废物,一天的时间才砍了这么一小捆柴,你今天就别吃饭了,而且明天必须把今天量的补齐,不然你就一直没饭吃,听见了没有?”
费罗说完又重重的踢了一脚,才骂骂咧咧的转身走了,同时还不忘整了整自己的裘皮大衣。
小男孩身型瘦小,头发枯黄稀少,四肢比烧火棍也粗不了多少,一看便知是长期营养不良所造成的。身上的单衣已经很破了,露出了手臂上的一块淤青,那是因为前天挑的水不够,被管家用棍子打的。刚刚临出门的那一脚,又在他的大腿处新添了一处淤青。他现在又冷又饿,蜷缩在墙角不停的发抖。
小男孩叫黄四五,今年刚满八岁,四五并不是他的名字,只是为了方便使唤的一个代号。作为一个人类,一个冯诺家的奴隶,他是不配拥有名字的。四月五日,是他的生日。
黄四五蜷缩在角落里,努力的往柴堆里挤了挤,这样可以让他稍微的暖和一些。伸手从柴堆里掏出个发霉的饼子,这是他之前偷偷藏下的,如果没有这几块发霉的饼子,或许他几天前就已经饿死了。他一边埋头啃着饼子,一边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腿。
今天比昨天又冷了些,黄四五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开始抖动,有时候,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在睡梦中冻死,因为他觉得这种死法是最没有痛苦的。
如果死了,应该就能见到妈妈了吧。黄四五经常有这种想法,也经常想起他的妈妈。他对他的爸爸没有一点印象,因为在他刚出生的时候,他的爸爸就得病死了。所以妈妈成为了他对亲人仅有的记忆,他很害怕,害怕那一天连妈妈的样子也想不起来了,所以他每隔几天,就会想他的妈妈一次。
在记忆中,妈妈是世界上唯一关心和爱护他的人,她会把自己不多的食物省下来,让他能多吃几口,天冷的时候把自己紧紧的搂在怀里,让自己能感受到那么一点点温暖。
她有时还会给自己讲故事,她告诉黄四五,我们这群人类,来自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在一天夜里,天空突然变得比白天还要明亮,耀眼的光芒刺得让人睁不开眼。
当光芒散去的时候,所有人类都被传送到了这个被称为做奥萨斯的星球。被传送到这里的,除了地球的人类,还有很多其他的种族。有高大野蛮的兽人,美丽高傲的精灵族,狡诈而贪婪的矮人,天生能使用魔法的波特人,还有能在天空飞翔的巨龙等等,以及以前生活在其他星球的人类,虽然同样是人类,但是外貌体型上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从那时算起,人类已经在这个新家生活了近三百年。但依旧还是所有种族中最低贱的,那是因为人类实在太弱小了,弱小到只能成为其他种族的奴隶,甚至是食物。即便是同为人类,我们这一支,也是最孱弱的。
黄四五很喜欢听故事,在故事里,地球是一颗蓝色的美丽星球,人们丰衣足食,和平相处,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里有温暖的阳光,有柔软的沙滩和碧蓝的大海,有茂密的森林和茫茫的沙漠。有数不尽的动物和看不完的景致。妈妈还教会了他一个词--“故乡”。
不过黄四五很快就再也不能听故事了,因为妈妈在去年的冬天里冻死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作为一个低贱的奴隶继续苟活,他不知道他能活到那一天,他的生命里没有一丝的希望。
黄四五昏昏沉沉的刚睡着,就被一双大脚给踢醒了。
“还不快点起来去干活,还想睡到什么时候,你这个又脏又臭的小崽子。”
费罗一脚踢醒黄四五,丢下把柴刀,愤然道:“今天必须砍够两天的分量,马上就要入冬了,预备的柴火还差得多,要是让老爷一家冬天取暖受了影响,你这个小臭虫就准备被丢到后山去喂黑背狼吧。”
黄四五捡起柴刀,晃了晃还没清醒的脑袋,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后山走去……。
后山的一棵大树下,肯特家的奴隶邱三已经坐在一块石头等着他了。邱三扔给黄四五一个野果,揶揄到:“昨天肯定又挨打了吧?”
“别提了,砍柴的功夫都花在做那几个陷进上了。这都几天了,一个野物没抓到,拳脚倒是没少挨。”
“哎哟,当初可是你提议的啊,现在又后悔了?是谁说秋天这山上的野兔子多,做了陷阱肯定能抓到一两只,然后烤了来打牙祭的呀?”
“行了,咋俩也别斗嘴了。抓紧时间吧,老规矩,我去砍柴,你去把最后两个陷进做好,我肯定今天一定能抓到野兔子的。”
今天进展得很顺利,邱三只花了两个小时便把最后的两个陷阱给弄好了。然后过来和黄四五一起砍柴,才到中午,已经把昨天没够的量给补齐了。
“下午再加把劲,应该能把今天的量凑够,这样就不用挨饿了。”
两人对今天的成绩都很满意,于是准备坐下休息一会,顺便把午饭吃了,不然下午可没有力气干活。所谓的午饭,其实就是野果,秋天的后山里,野果还算不少,也就成了两个少年这段时间的主食。
“你知道吗,后天就是我们家老爷的大寿了。”邱三一边啃着野果,一边不忘跟黄四五聊天。
“那又怎么样,难道你还想着能给你一块肉吃?”黄四五开始嘲笑邱三。
“你是知道的,我家老爷最爱面子,精灵族的人都爱面子。今年的寿宴,老爷请了不少人,为了炫耀,他决定用三眼野猪的肉来招待客人。”
“他疯了吧?三眼野猪可是出了名的凶残,体型巨大不说,还脾气暴躁,最容易伤人。而且听说三眼野猪的外皮坚韧,连刀剑都伤不了它呢。”
黄四五吃惊的看着邱三。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家老爷为了他的面子,那还顾得了这些。前天把家里的奴隶全都派出去猎杀三眼野猪了。”
“结果呢?”
“昨天晚上,回来了七个,都受了伤,不过好歹猎到了一头,也算是能交差了吧。”
“那其他人呢?”
“都死了,如果不是因为我还小,没去。估计我现在已经死在山里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邱三接着说:“回来的这些人,得到的奖励就是几张面饼和一碗热的菜汤。”
两人都不说话了,一边啃着野果,一边对着天空发呆。黄四五对他的未来感到很迷茫,他不想做奴隶,可是他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哟,这不是我家那个小臭虫吗,居然和肯特家的小鬼在这里偷懒不干活,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一个粗犷沙哑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打断了两人的“闲情”。
来人是冯诺家的小少爷雷恩,雷恩今年才9岁,已经像个十来岁的少年了,足足比黄四五高了近两个头。他看了一眼黄四五,皱着眉头,眼里满是嫌恶。
“我们再往里走一些吧,听说前面就有白眉鸟,唱歌可好听了,我今天一定得抓一只带回去给我妹妹,他肯定会喜欢的。”
小少爷带着一群小孩往一条小道走去。
当他们从两人身边走过的时候,连忙用手捂住鼻子,“这些小臭虫,身上真臭。”
说罢加快步伐往后山深处走去。
“别往那儿走!”
黄四五急得大叫,那个方向正是他和邱三布置陷阱的地方,他害怕,害怕惹出麻烦。
可是话音还未落,雷恩已经踩中了一个陷阱。他和一个小女孩瞬间就跌落进去,陷阱虽然挖得不深,只到雷恩的腰部,可是插在陷进底部的尖树枝,已经刺穿了二人的脚背,鲜血一下就涌了出来。
“啊……,你这个小臭虫,我要宰了你。”小少爷的痛得大叫,回过头来瞪着黄四五,他眼睛已经开始变成红色了,这是兽人发怒时特有的表现,更可怕的是,雷恩已经在往陷阱外面爬了。
黄四五此刻身体开始有些发抖了,恐惧已经支配了他的大脑,眼看这雷恩马上就要爬出陷阱,在求生的渴望和本能的驱使下,他拔腿开跑了。他知道,等到雷恩爬出陷阱,以他的性格,会立马把自己撕碎。对于冯诺家来说,小少爷受伤,远远比杀死一个奴隶更严重。
黄四五不停的跑着,他不敢停下来,生怕雷恩会追上来。即便他现在已经很累了,仍然咬紧牙关向前奔跑,其实,黄四五的骨子里天生有着一股倔劲,只不过今天才爆发出来而已。
他不知道他该去哪儿,他只知道他不能停,一直到太阳下山……。
傍晚,黄四五来到了一条官道旁,他现在已经筋疲力尽了,不停的喘着粗气,仿佛整个身体都已经不是他的了。
不小心脚下一滑,栽倒在路旁的草丛里,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深夜的寒风把他从昏睡中拽了起来,寒冷和饥饿让黄四五感到很绝望,也许自己很快就能和妈妈在一起了吧,想到这儿,黄四五的心中居然有了一些平静。正在他等死的时候,远处的缓缓驶来一队马车,足足有三十来辆,拉车的都是高大的象马,后面拉着巨大的车厢,比他睡觉的柴房还要大。
原来是一支商队,商队前后都是全副武装的护卫,护卫们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厚厚的盔甲,手持巨剑,足足有五十多人。
可能是天黑的缘故,商队行进的速度很慢,从黄四五躲藏的草丛前缓缓经过。到了这个地步,黄四五已经没有了退路和顾忌,他决定赌一把。
看准一个空当,黄四五跃出草丛,快速的爬上一辆车,顺着一扇小窗户,翻进了车厢内。
“我的天啊!”
黄四五忍不住轻呼,这间巨大车厢里,堆放的全都是棉花,他努力的挤进棉花堆里,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温暖,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到黄四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长长的抻了一个懒腰,“舒服啊!”,这是迄今为止他睡得最香的一觉了。没有寒冷,不会被踢醒,还有,自由……。
